六点半还不到。在一个冬日的早晨,这个时刻代表着清静。民用晨光已始,路灯都已经休息了,但宿舍依然静悄悄。东方的一小块好像被顽皮的小孩用浅蓝色的画笔涂了一下,很浅很浅,很亮很亮,绝大部分的天空却依然是透彻而高远的、深不可测的蓝。凉冰冰的残月恰到好处地挂在东南,东天的木星与西天的土星一唱一和,搭配上一阵一阵的寒风,让人感到愈发寒冷但又心旷神怡。
  我和林炯骑上单车,轻快的离开了中大生活区,目标是到穗石村东面的一座小山—— 也就是小谷围岛的最东角—— 观看日出。车行愈快,冷风便毫不客气地往衣服里钻,我的手一时半会就麻木了。“没带手套来。”林炯很简单的说,我点了点头。冷气似乎把多余的字也给抹去了。
  拐过东三路的一个路口,东方的地平线就好像长长的画卷一样在我们面前逐渐铺展开来,最低的是淡淡的橙色。“哗——”我们不禁赞叹。大自然把柔和的颜色,从浅浅的橙色到深深的蓝色,均匀、平淡而明显地在我们面前调和开来,而我们就出在这伟大杰作的正中央,为画卷所包容。
  我们很快来到了那座在外环东路旁边的小山的脚下,这座山大约有30米高,我们推着车开爬。山顶有一片很大的空地,山的那一侧就临着滔滔南去的珠江了。我们在空地站定,看了看表,到日出还有15分钟,就取出干粮啃起来。
  解决完一块巧克力和一片面包,距离日出只有10分钟了,于是我们便立定着观看。这时东方的颜色已经淡成了一种微亮的蓝灰色,看起来很柔和。环视天边,日光已经把大地球的影子描出了一个弧,我们随着地球的转动迅速地向太阳“甩”过去。灰色慢慢淡下去,蓝色中慢慢加入橙黄色,调和成了一盘非常妙的色板。正是时,4公里外的广外钟楼敲了7下,声声都引起无限的回音,涤荡天空,我们这才留意到,东边有一小片地方变成了鲜艳的绯红色,预示着太阳就要出来了。
  7点2分,太阳慢悠悠地从远处一片草坡上探出头来,先是一点点的淡红,接着是一块,很快整个地跃上来了,还把几棵小树也装在上面。我和林炯陶醉地观看着,赞叹着。新生的太阳扁扁的,摇摇晃晃地探出天边的尘埃带,放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远处钟楼的顶端;村庄里的公鸡也高声应合着。东边的一片天也给染成了金灿灿的黄色,天空渐亮,空气渐暖,船笛悠悠,静谧的城市又活跃起来了。我们感到一种新兴而蓬勃的希望正冲击着我们的心扉。
  壮丽的日出对我来说,早已不再陌生了。多少次度过星光灿烂的一晚,看到的就是旭日东升,万物继而醒来喧闹的景象,两种生机勃勃的画面,一天上,一人间,便能深深体会到我们呆在这样环境中是何等的幸运。以前我在若干篇随笔中大肆赞美仰望星空所能感受到宇宙之神奇,但说道日出日落,虽然同样感受深刻、倍加惊叹,但碍于读过若干篇大文豪的杰作,觉得他们已经描写到了极致,便也少有下笔。现在一念,似也甚少把此二者置于一处审察珍视,就觉得可以可以由此表白了。再想一想,看看别的物种,如村里的鸡狗羊牛,也许当与同类一同活动的时候,也觉得世界生机勃勃;看到皓月当空、耀日中天时,也能得意地叫上一叫,但不见得能够身临宇宙的广与大,世界的奇与妙吧。我们呆在地球上已是幸福,生而为人是福上加福,能够逍遥自在地感慨造物之精美者,其甚福哉!其甚福哉!
  林炯在我面前打了一个手势,我才回过神来。看看表,7点15分,新的工作日要开始了。我们推着单车走下陡峭的山岭,重又奔驰在那宽阔的沥青路上。刺眼的朝阳正将东方照得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