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上的老人

  加拿大和美国一样是个汽车王国,人们出行百分之九十左右靠驾车,靠公交出行的只占很少一部分,所以公交车的人一般很少,即使偶尔遇到拥挤的时候,乘客们也很少“心领神会”地向车厢后部走,得靠司机广播疏导才行。

  我刚从国内过来,自然继承了国内的“好习惯”,每次上车都是下意识地就往车厢后部钻。这天上学的时候,人有点多,我照常向后走,发现倒数第二排竟然有个空位,心中还没来得及惊讶,却发现自己正在注视着座位上一个没喝完的矿泉水瓶子。坐在旁边的一位正在玩手机的男生见我想要坐下,连忙说:“那个瓶子不是我的。”便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我正开始犹豫,只见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位老者一面一字一顿地说:“不要紧,我们都不知道是谁的,”一面主动把水瓶子拿到手里,“我等会就下车了,顺便可以处理了它。”我一面道谢,一面瞥了瞥老者的样子:衣服略显脏破,胡子拉渣,但却一直面带笑容,好像吃了开心果一样。他点头接受了我的道谢,继续和身边的女士聊天。

  我埋头想白天的功课,没仔细听他们对话的内容,只知道老者经常边说边爽朗地大笑。深秋低低的阳光也随着公交车行驶方向的改变,间歇地照进来。过一会儿,报站说“大学医院”站到了。老者吃力地拿着瓶子站起来,一边慢慢地抓着把手往门口处走,一边继续一字一顿地说:“我得下车了。享受这一天吧!”还没来得及等女士回答,他又重重地补上一句,“享受每一杯咖啡吧!”我正要琢磨着这句话的含义,只听随着公交车低沉的轰鸣声,老者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了。

  我在大学医院站的后一站下车,于是按了下车铃,正要起身,刚才和老者聊天的女士忽然对我说:“刚才那位老先生是我的邻居。很好的一个人,但最近得了很严重的疾病,丧失了全身感觉,随时有生命危险,必须定期去医院做检查。他特别爱喝咖啡,但因病失去了味觉,已经不能品出咖啡的味道了。”“呃——”我一时张口结舌,“真遗憾…… 但他人很阳光,不是吗?”“很有趣?嗯,大概是。”女士没听清楚我的话,把“阳光”(sunny)误听为是“有趣”(funny)了。“不,我说他很阳光。”我加重了语气。

  这时,公交车到站了。我向女士道了声日安,匆匆下车了。车站正好在大学山脚下,山上已濒临寒冬的肃杀景象,最后几棵即将退色的红叶树,在低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