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评“呈现·中国——外国作曲家写中国”音乐会
May 4th
Orchestre Philharmonique de Radio France | Francois-Xavier Roth
Krystof Maratka (b. 1972)
1. Chant G'hai
Simon Steen-Andersen (b. 1976)
2. Ouvertures
Denis Gougeon (b. 1951)
3. TOY (Music box)
Qigang Chen (b. 1951)
4. Enchantements oublies
Maurice Ravel (1875-1937)
5. Bolero
当初定了这一场音乐会主要是出于好奇:当代作曲家使用古典音乐的配器会写出怎样的作品呢?这场音乐会呈现了一场马拉松式的作曲竞赛的三首翘楚之作。不过到了最后,为了这场音乐会我不得不放弃了欣赏世博夜景的机会,可谓鱼与熊掌不得兼得吧。
前三首是三位当代外国作曲家以“外国作曲家写中国”为标题而创作的作品,是从24部作品中遴选出来的。自然地,这三首作品我都没有预习的机会,因此也完全仅能凭初步的印象以及和作曲家神交的程度来评判。第一首作品为法国作曲家Krystof Maratka创作,题目为“上海”或者“歌颂大海”,感觉似乎是继承了印象派的笔法,但我个人觉得过于强调炫技,很难辨别出任何实质上的印象。第二首作品为丹麦作曲家Simon Steen-Andersen的作品,标题是“开启”。这首曲子在印象派的精髓上走得比“上海”远得多了,独奏的古筝用了许多非主流的方式—— 比如用二胡弓子拉奏甚至用信用卡刮奏,还利用了预制的音响效果等等,总得来说并非炫技,也已经不是音乐了,和约翰·凯奇的理念比较接近—— 它是不同音响片断的集合,这在乐曲结尾处,多处“强行切换”表现得最为明显。乐曲另一个令人称道的地方是作曲家将无序的中国话在音乐上进行了深度的拓展,听起来让人觉得很欣赏和亲切,因为我在音乐聚会的游戏中也有用小提琴模仿说话腔调的尝试,而我和作曲家竟然在这一点上不约而同了!Steen-Andersen是3位当代作曲家中最年轻的一位,或许正因为如此,我对他的作品和手法能有强烈的认同感,但大部分观众则显然对此很难接受。第三首作品为加拿大作曲家Denis Gougeon的“玩具八音盒”,个人觉得写得很糟糕,是广义上的古典乐与后现代音乐的不成功的杂合体,只有开头和结尾模拟打开和关闭八音盒的乐句有点意思。没想到,最终宣布的得奖结果竟然和我的个人看法完全相反—— Gougeon竟然拿了第一,Maratka第二,而我最为欣赏的Steen-Andersen却只有第三!我觉得评委的年龄使他们无法理解Steen-Andersen音乐的精妙之处,他可能太超前了;我个人认为Steen-Andersen的曲子比另外两人要好起码一个档次。哎,谁知道呢?当初Ravel的音乐也被人攻击得一无是处的。
下半场首先是陈其钢的《失乐园》,作曲家宣称这是一种类似意识流的东西,但他觉得还不够成功;然而这两场音乐会的两首陈其钢的作品让我对这位作曲家好感大发。某种程度上我也是个很内向的人,在很内向的世界中有一些很内向的想法,但此时我却可能是很有激情的;《失乐园》以巴贝尔《柔板》式的弦乐叠音作为引子,有剧烈的均匀变动的调号;然而中间却来一段突然的、激情澎湃的段落(陈其钢把定音鼓当架子鼓使,让人觉得非常新鲜同时也激情四射!),最后又倏然回归到巴贝尔式的弦乐柔板中,以E音终结。欣赏音乐有时就是特定情境、特定心情下的神交…… 在临近毕业这心情剧烈变动的时光,我必须承认陈其钢的《失乐园》几乎完全就是为我翻腾的心境量身定做的!总之,这是一次酣畅的心情抒发。
我本来非常期待法国广播爱乐乐团玩拉威尔的《波莱罗》,没想到管乐居然在solo的段落出了两个超级大bug,估计这两位乐手脑袋突然短路,居然在两处不同的地方把一串音吹错了!同学啊,波莱罗讲究的就是从头到尾的近似均匀近似单一,您这么一xx了,剩下的还用听么…… 而且整首乐曲也可谓粗制滥造,毫无精巧感,给人的感觉就是山寨Nokia一个,要什么没什么还有大bug,至多国内二流乐团水平。总之这首曲子之后我直接不鼓掌。指挥似乎也觉察到乐团状态不对,没有加演就退场了。
最后谈谈今天的上海观众。真奇怪,今天的观众大体上还是很不错的,除了零星的手机铃声以外,大体非常安静,能理解乐曲必要的休止以及弱结尾的延长,大概可以打个70分。我就奇怪了,怎么5月2日的就那么恐怖呢?

试评郑明勋与法国广播爱乐乐团音乐会
May 3rd
郑明勋指挥法国广播爱乐的音乐会无疑是“春季三叶草”旅行计划的完美句号。当然,还有一场当代作曲家的音乐会以及世博会—— 但于我而言,后者的真正价值在于与朋友相聚而游,而非世博会本身。盼盼以及潘同学对郑明勋评价颇高,所以我对这场音乐会颇为期待。
Orchestre Philharmonique de Radio France | Myung-Whun Chung
Piano: Lang Lang
Chengbi An (b. 1967)
1. Gyol (The veins of the wood) - For symphony
Maurice Ravel (1875-1937)
2. Piano Concerto in G Major
Qigang Chen (b. 1951)
3. Er Huang - For piano and orchestra
Maurice Ravel
4. Daphnis et Chloe (Suite No. 2)
5. La Valse (Encore)
上海大剧院位于人民广场,外面看上去是个挺漂亮洁净的建筑,分大中小三个剧场,音乐会在大剧场举行。大剧场的设计和卡内基音乐厅的大礼堂比较接近。从听众中外国人的比例就知道今天音乐会的等级是很高的。
我本来一般把对听众的点评放到末尾而且尽量给足面子,但今天上海听众的素质实在让人极度难堪。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以及窃窃私语的声音从数量和质量都远超国家大剧院,而且也数次出现手机铃声和乐声争奇斗艳的情况,真可以直接搬世博会展览了。坐在我身边的一个老外屡次轻轻地摇摇头,我为祖国同胞们的精彩演出深切地感到…… 这里的形容词怕会不太沉稳,还是省略了吧。
这次四首正式曲目中,有两首是当代作曲家的曲目,比如开场曲,安承弼的《树之脉》。我不打算仅仅说一句“这首曲很抽象”—— 这个评价太业余了。技术上来说,这是首完全彻底的无调性,而且以打击乐的重音为界表现为相似的重复。这首曲想说明什么?我觉得,如果想接近作曲家的本意,或许必须完全彻底地摈弃你的古典音乐思维—— 或者说,完全彻底地摈弃听主流音乐的思维。尽管以“树之脉”为题,但安承弼所表现的,并非是树的生命力或者其生涯之类的任何东西(尽管那些强烈的敲打确实很像砍树的声音),而仅仅是一种意识上的总体上规律但细节上杂乱的筋骨。开头和结尾各一个A=440 Hz,似乎是一段疯狂的冥想的完美的开始和结束。我相信有时会堕入自己的思维世界并有一段激情经历的朋友会认同我的看法。完毕。
朗朗上场从来都会激起尖叫,这次居然还有3位痴情MM冲上去献花,朗朗同学也很不客气地把花直接分给女乐手。说真的,听他的处女作(大约10年前录制的柴1)已经让我对他的音乐口味比较定性了,大致和他那种癫痫式的演奏风格同一个方向,不过这显然让他很适合拉威尔(顺带一说,他有没有意向录制Goldberg!?千万别!!!),而且如果他哪天要玩普罗柯菲耶夫或者拉赫玛尼诺夫的话,我想我会去的。这部作品虽然是拉威尔晚期的作品,但其实并不太拉威尔,起码我听起来觉得挺顺耳,不至于要做噩梦(典故:我第一次听拉威尔的奏鸣曲以后有此副作用,但之后听习惯了就没了…… 或者是因为刚听了《树之脉》这样彻底无调性无节奏的作品?)。上海听众倒是知道乐章之间不该鼓掌,可是第一乐章乐音刚落,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完了没?”全场窃笑。我说小弟弟小妹妹们啊,您在家玩不是很好么,居然跑来听拉威尔,就好像三岁小孩要吃成人药品,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之后朗朗加了一首Chopin,不评论。
下半场先是当代作曲家陈其钢的《二黄》。这次陈老先生效仿当年托斯卡尼尼(?)评论古尔德了(有一次演出的时候托斯卡尼尼破天荒地对听众宣布“我不确定你们会听到什么”,那次貌似是古尔德的最后一次公开演出),直接走向台去宣布“我不确定大家会听到什么”。他表示他是很内向的人,只写很内向的作品,但朗朗过于奔放了。
不过尽管《二黄》是当代作品,我却感觉和陈老先生神交了。乐曲从沉寂的主题中发展到强烈的高潮,之后突然激流勇退,由一个淡淡的音符收尾,我突然对这一乐曲所暗含的人生态度有极强的认同感了。或者和盼盼所说的一样,“主要就是一种心境”,可能这正好符合我现在的心境吧?
俗话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本来《达夫尼斯与克罗埃》是我最为期待的作品,之前也研究了部分总谱,但演奏完以后我的第一个想法是:“这是些什么玩意儿啊!”比方说开头的日出,感觉本来有一种事事精巧的宏大,但演奏出来的都是些特“大条”的东西。通篇来看,感觉好像一个能工巧匠心不在焉的应付,虽然大体样子不变,但许多精巧的地方都是随便应付一下就过去,真是让人大失所望。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我就恨不得说出广交首席的那句话了:“居然还有人鼓掌,真无耻……”当然这也不能说是人家的问题,就今天这听众,人家不罢场已经算很好啦。
最后加演了一首拉威尔的《圆舞曲》,这首曲子妙就妙在许多地方都很像结尾,一连N个高潮。今天观众真是臭不可闻,郑明勋似乎有意折腾听众,特意将这些高潮全部都处理得很像最后的高潮(这首曲子差不多10分钟的),草草搞定,然后幕也不谢,拉着首席就撤了。
总结。客套的废话就不说了,有什么样的听众就会有什么样的乐团。本来开始还不错的,在听众的狂轰滥炸下,乐团最后就越来越应付越来越随意。这能怪人家否?上海,我对你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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