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喀纳斯之二:从禾木到小喀纳库勒湖
Dec 22nd
初稿 2008年12月21日 修改稿 2008年12月22日
8月16日。
我在温暖的小木屋里一觉睡到10点。这一天乌云密布,与阳光明媚的昨天形成鲜明的对比。带着水珠的草地表明早上下过雨,我也就顺理成章地不必为错失日出而懊恼了。
尽管覆盖两个脚掌的大水泡让我步履蹒跚,但富有田园气息的禾木令我心情愉快,原来坐车回贾登峪的计划也被扔到了九霄云外。我、小牛及Apple这一天的计划是骑马前往小喀纳库勒湖。大牛等人决定继续徒步,因此打算在禾木休整一天。于是,上午12点,我们三人和大牛他们约定喀纳斯再见,背起大背包准备上路。
邂逅老马先生
哈萨克向导古丽娜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出现了,身后跟着临时借来的三匹马。我以前没骑过马,有些担心;古丽娜听了以后,便和身后一位骑褐色马的帅小伙说了几句哈萨克话,帅小伙便灵巧地翻身下马,用不太熟练的汉语和我说:“骑我这匹马吧!它十九岁啦,很好骑!”我一听这是匹老马,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臧克家写的那首闻名遐迩的诗:
总得叫大车装个够,
它横竖不说一句话,
背上的压力往肉里扣,
它把头沉重地垂下!
这刻不知道下刻的命,
它有泪只往心里咽,
眼里飘来一到鞭影,
它抬起头望望前面。
这样一想,又抬起头一看,似乎我面前的这匹马就真的是臧克家写的那匹老马,命运悲惨,让人心软。帅小伙误会了我的犹豫,连忙拍了拍马屁股,保证道:“没问题!这马,性子顺,好骑得很!”听到它主人的话,老马先生偏过脑袋,瞄了我一眼,似乎已经看穿了我是个没骑过马的城市人,颇为不屑的点了点头,扇了两下尾巴;这幅派头,这份神气,全无臧克家笔下老马的味道。然而,我还不肯就此毁灭心中那张凄惨的“老马图”,心想:我要展现一下奉行动物保护主义的新时代知识分子的风范,让“可怜的老马”感受一下人性的光明面。于是乎,我问清了巴结马的方法(摸它的脖子),帅小伙便把我连同我那十几公斤的大背包一起扔到了马上。
我觉得好像坐上了一部无法控制的、摇摇欲坠的机器,颇为战战兢兢。Apple和小牛多次出外旅行,和马打熟了交道,赶紧驱马过来,给我当面示范;小牛还问我要不要马鞭子。这个问题立即唤醒了我心中那张崭新的“老马图”:我赶紧回答说不要,一边想着那匹“可怜的老马”也许会为此感激涕零。然而,情形的发展却证明了毛主席的一句话:“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后事如何,且待我慢慢详叙。
我们披挂整齐,古丽娜喝道“嘟噜嘟噜”,四匹马便开始前进。当跨过那座近90年历史的禾木桥时,但听十六只马蹄在圆木桥面上笃笃作响,我觉得我好像古代的大将军一样,带领着千军万马,威风凛凛地率部开拔;得意之余,正欲往马屁股上拍了一掌,喝一声“驾”,——突然,“老马图”又在心头浮现!我赶紧愧疚地把力度和音量重重地打折。这一打折可不得了,老马一看我学得没模没样,为了表示不屑,立即原地停下,佯装欣赏禾木河美景,任凭我如何好言相劝,就是不肯动窝儿。最后,跑在前头的古丽娜不得不掉过头来解决问题。我在和老马的第一轮交锋中败下阵来。
向导古丽娜
古丽娜下着军裤,上穿一件白色的夹克,头发随意地扎成一条,饱经风霜的面颊似乎暗示着她已经过不惑之年。然而,当Apple询问她多大、有多少个小孩时,古丽娜回答说她是1988年出生的。Apple赶紧道歉,我也不得不礼貌地掩饰内心的惊讶。美好的青春在生活的重担之下是竟如此的短暂易逝,不禁让人觉得感慨悲凉。相比之下,生活在大城市里的我们实在是太太舒适了。
我尝试着与古丽娜攀谈,于是学到了几句哈萨克话:你好—— 加西马;谢谢—— 阿尔米特;再见—— 霍什。可能出于宗教和历史的原因,哈萨克语和维吾尔语很相似。
除了这简单的几句教授以外,古丽娜的话很少。大多数时间她只是对她的马说话,或者即兴歌唱。都说哈萨克人是天生的歌唱家,此话还真不假。于是我们也不再说话,静静地欣赏周围景色并听古丽娜唱歌。
曲径通幽处
我们沿着一个挺大的草坡前进,可以看到许多羊在随意地吃草。回头望去,则能看到远远卧在河谷里的禾木村。若是早晨到这里来,也许能看到炊烟袅袅、羊牛晨炼的景象,那一定很美。思索了一阵,我又四处望了望,发现左手边有一座并不太高的山,似乎挺眼熟;判定了一下方位,原来我们昨天经过它的脚下,只是我因为较劳累而没有仔细观察。我后来了解到,这座山的名字叫苏鲁乔克,在那里可以俯瞰禾木村,尤清晨之美景为胜。“苏鲁乔克”在哈萨克语中的意思是“美丽峰”,有考证说此山是因为“形似少女美丽的乳峰”而得名。
我们绕过一座山脊,苏鲁乔克峰便隐在了另一座大山的背后,这时我们沿着禾木河的一条支流前进,道路也变得崎岖起来。这条支流名叫松林河—— 名字起得不赖,因为视线所及的在陡峭山谷两侧,全都长满了笔直的西伯利亚落叶松。我们时而穿行于浓密的松林,时而越过干涸的冰河,时而攀登突兀的山梁,时而横切于陡峭的山坡。有好几处,由于道路过于险峻,古丽娜示意我们下马步行。
不幸的是,这几下几上以后,可敬的老马先生逐渐戳破了我那张“老马图”的幻象。因为我背着个大包,脚伤又没有完全好,上下自然不如另外几位那么敏捷。可能是为了表示对这一点的不屑,马先生便时常罢工,遇到路上鲜美的水草,东一口、西一口地尝个不停,而我惑于“老马图”的威力,又不忍心扯着缰绳不让它一饱口福,其结果是我远远地落在队伍后面。古丽娜不得不再次转过头来对付这个吃硬不吃软的家伙,我在和老马的第二轮交锋中再度败北。
道中遇雨
我一直以为“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后半句是夸张,没想到还真让我撞上了。中午四点多的时候,出了一会太阳,把身着冲锋衣的我给热了个够呛;可转眼间,前面的山谷里涌出一大堆乌云,晌午之时霎时变得如同黄昏般阴暗。我正惊异于这异样的奇景,豆大的雨点已经夹杂着米雪劈头盖脸地打来,老马一阵嘶叫,掉头就跑。古丽娜赶紧吹起口哨,把四匹马集合起来,正巧路旁有一个哈萨克斗篷,我们赶紧说明来意,躲了进去。
实在挺难想象,这样一处崇山峻岭之中,竟会有人居住。杜牧诗云:“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大概也就如此了。
主人家搬来木柴,升起炉火,我们赶紧凑近烤火,斗篷里充斥着焦炭的味道。我把大背包解下来,才开始打量这个简陋的斗篷和它的主人。斗篷由许多用绳子绑起来的长木棍围成,绳子上挂着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两顶帽子,两件夹克,三个小布包,还有唯一一件电器—— 一架大约上世纪80年代生产的收音机。接近门(其实也就是一个大口子)的地方,有一架很像是广州路边做新疆小吃的那种火炉,这时已经燃烧得旺旺的,里面的枯枝噼啪作响。斗篷里住着一对哈萨克夫妇和他们的四个儿子。男人约摸三十五岁,胡子拉碴,但衣着整齐,目光温和;女人头裹红头巾,穿着一件朴素的灰毛衣,难以判定年龄,但应不会比男人年长;他们的四个孩子,大儿子应该有十五岁上下,在我们进来后不久才匆匆策马而归;另外几个儿子,最大的才到上小学的年龄,最小的还在襁褓之中。后来我们才得知,他们还有另外一位儿子,排行老二,天生眼疾,但却拉得一手好琴(马头琴)。他们之中,只有男人会说简单的几句汉语,于是古丽娜成了翻译。
主人家拿出食物来招待我们—— 他们看起来温饱不愁,但远不算富裕,至少从我的角度来看是如此。食物有硬硬的干面包,羊奶酪,还有酥油奶茶(羊奶是当天挤的),我们则拿出巧克力分给小孩子吃。第一个话题是奥运会,男人指了指收音机,说:“开幕式。”于是我们知道,这一家子通过收音机收听了开幕式。随后男人把话题引到了他的二儿子。他从挂在炕上的一个包里翻腾出几张皱皱的相片,里面有一位大约11岁的男孩,闭着眼睛,在聚光灯上拉马头琴。“拉得好!拉得好!”男人激动地说,语气中充满了自豪。“眼睛,看不见。”他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古丽娜作了翻译,我们才知道男人想问这样的疾病是否可以医治。我们表示乐意帮助,但需要了解一下具体情况。“生下来就这样,”男人说,“去乌鲁木齐看过。”“如果乌鲁木齐的医生都没办法的话,那估计比较难办了。”我们做了一个无能为力的手势,男人明白了。斗篷里顿时沉默下来。
Apple询问他们有什么别的困难。“都好。药难买。”男人说。我们立即把随身带的药品全翻出来,除了自己留下一份以外,全部送给了他们。不过为了向他们解释清楚这些药品的使用方法,我们和古丽娜都伤了不少神。
一会儿,男人想到了别的话题。“几天前,天突然黑了。”他露出一副恐惧的样子。“噢,那是日全食。”我很高兴能接过话茬,便在斗篷里开展了一下科普工作。很可惜,这次连古丽娜都一头雾水,于是我拿出小黑—— 我想,这也许是他们见过的最能代表现代文明的东西—— 向他们展示我拍摄的日全食照片。他们并没有显示出明白的样子,而且,他们看上去恐怕也不太明白笔记本电脑是什么。
倒是三儿子对我们的相机很感兴趣,他最着迷的是这相机居然能一拍完就看到效果。我和Apple吃惊地发现,他对数码相机似乎有一种难以置信的熟悉,——尽管他一开始拿到相机的时候还不知道快门键是哪个。然而,无论是取景还是构图,还是准确地把握拍摄的时机,还是微距、暗景的拍摄技巧—— 这小孩子似乎一学就会,一会就通,让我们看得目瞪口呆。Apple冒了一句:“我用了这么久,到现在所会做的也不过是按快门而已!”
下午八点,雨终于停了,我们赶紧钻出斗篷欣赏。天啊!这是多么难以描绘的美景啊!缕缕白云在我们身边悠然飘过,徐徐东去;不远处的山坡上,松林好像洗过热水澡一样,雾气蒸腾,几棵胖墩墩的小松树优雅地摇曳着,将雨滴甩落地面;大约五六百米开外的山坡上,已经悄悄积下薄薄一层雪,为这夏日氛围增添了一丝戏谑的气息。稀薄的日光忽由身后射来,四周顿时笼罩在一片迷人的金色当中,山坡上的牧草也随即转变成温柔的淡绿或淡黄色。回首向来萧瑟处,一道淡淡的彩虹华丽地出现在松林谷上,如同十几架竖琴同时开始弹奏,而避完雨的羊群,也正在彩虹桥之下,慢步回栏。此情此景,让人赞叹不绝,正如贝多芬第六“田园”交响曲第五乐章的标题:“牧歌—— 暴风雨过后欢乐和感激的心情”。
强渡松林河
到小喀纳库勒湖还有大约8公里,因此我们必须立即开始赶路,不然到了熊先生和狼先生的上班时间可是很危险的。虽然说大雨之后不宜在山区活动,但古丽娜认为可以继续前进,于是我们就告别了哈萨克一家,继续踏上征途。
因为下过一场暴雨,原本崎岖的道路变得又湿又滑,许多路段我们都只好下马步行。最难走的是一段长度大约200米的落石区,暴雨形成的山泉使得道路全部浸水,我们只能另辟蹊径。身背大包,手牵老马,步履蹒跚地在一堆巨石中爬上爬下,这对我可真是绝无仅有的经历。爱和我开玩笑的老马在关键时刻堪称模范,不停地示意我可以走的途径。但尽管有老马的帮助,我还是花了半小时才通过这200米路程。
到了下午九点,松林河道上升到和道路平齐的高度,这时我们看到对面有一位骑马的中年人,大声地向古丽娜说着哈萨克话,古丽娜也应了几句。我们问古丽娜是怎么回事,古丽娜说:“前面的桥被冲断了,我们要在这里过河。”
我看了看。刚下的暴雨让松林河河水汹涌,看上去不太容易通过。小牛的马原来走在最前面,但也这时也畏惧地退到一边。古丽娜便示意我骑着老马上前。老马真不愧是老马,只见它两耳一竖,略一思量,从那深及马肚子的水中快步趟过,跃上对岸。水沫飞溅到我的脸上,冰冷刺骨,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既然老马已经做了示范,后面那几匹壮年马也就陆续渡过了松林河。四人渡过河后,便一起驱马向那个人走过去。骑马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位大约45岁的中年人,个子不高,手上揣着一个扁平的包裹,马上绑着两个大麻袋;他的马同样也不高,看起来和它的主人在个子上倒很相称。古丽娜说他是小喀纳库勒湖蒙古包的老板,我们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有老板在,今晚不怕赶不到小喀纳库勒湖了。于是,我们策马跟着老板,在云雾和松林间穿行。
鉴于老马先生的英勇表现,我摸着它的脖子夸奖它,还给它哼了几首进行曲。这样一来,老马更得意了,一溜小跑地跟在老板身后,把小牛他们远远甩在后面。
老马先生的终极玩笑
松林河的南面是向阴面,因此松树长得十分茂密;加上下过雨之后,四周一片云雾缭绕的景象,如同仙境一般神秘;我且看且走,赞叹不绝。
在接近一个山顶的时候,路的正中央出现了一棵老松树,像一座高高的宝塔一样傲然矗立在山坡上。这棵松树是如此高大魁梧,以至于我举头瞻仰的时候,差不多向后栽下马来。然而,松树把本来并不宽的山道给挡住了挺大一部分。人或者家畜要通过倒是没有太大问题,但人骑在马上的话便得当心。我观察了一下,发现它右边的树杈要比左边的高一些,便把缰绳往右边扯,示意老马往右边走。
然而,老马却另有打算,它直着脖子,就是要从左边的树杈底下通过。说时迟那时快,我还没反应过来,就一下子就给卡在那棵老松树的一根树枝上了。还好,老马立即收住了脚步,没有把我挂在松树上就扬长而去,然而情况还是有些不妙:我踢了踢马肚子想让老马后退,但看起来它并没有想要后退的意思;我奋力撑开树枝,想弯腰通过,好不容易头过去了,可身后高高的大背包却又卡在了那根树枝上。经过这样一折腾,我非但脱不开身,反而弄得满身都是松树粉末和雨水。想想看吧:一个身着冲锋衣的家伙,骑着马,弓着背,浑身上下沾满了粉末和水滴,以一种极狼狈的姿势被他的马和背包紧紧地卡在松树的树杈之间,看起来活像个掉进机关里的大鹦鹉。各位读者,你们笑吧!就像现在的我一样尽情地笑吧!当时的我可笑不出来,倒是气得大吼大叫,但又无计可施,只得向老马先生抛去无奈的一瞥。你们猜猜老马怎么着?只见它潇洒地顿了顿蹄子,斜了斜脖子,竖了竖耳朵,好像在说:“怎么样?这样挺好玩的吧?”直到古丽娜马蹄得得地从后面赶来,老马才乖巧地后退两步,我也总算脱了身。
索米因达坂暮色
“松树事件”终于让我的那张“老马图”彻底幻灭无踪。看来,老马早就深谙对付新骑手之道,在我身上寻了一天的开心;而我这个自以为聪明的家伙,却自作多情地臆造了一张凄惨的“老马图”,还死不认错,以至最后差点给挂在树上。想到这些,我不禁无奈地笑了。老马知道我认输,更为得意,一路虚恭个不停(虚恭者,排气也),当看到感觉良好的景色时还要停下来,东看看、西看看,仿佛它才是来这里游山玩水的游客。
我呢,早就没了脾气,连马肚子都懒得踢了,只好照葫芦画瓢,每当老马罢工,也东看看、西看看,还不忘自我安慰地说:“看看,看看,人家是个多么称职的导游啊,还知道提醒你哪里欣赏角度最好呢。”
穿过云雾缭绕的松林,我们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袖珍的小河谷,一条小溪流淌其间,将茵茵绿草、蒙古人家和牧归的羊群串成一线,生机勃勃,可爱异常。小牛兴奋地叫道:“亲爱的小羊、小牛、小马们,你们好啊!”恰巧羊群一起咩咩地叫起来,我们都笑了。
这里是到小喀纳库勒湖之前最后一处牧民点。经过蒙古包以后不久,崎岖的道路将我们领到大多数植物生长的高度线以上,四周的景色皆尽荒凉,再也看不到万木参天的景象,也听不到夏虫的鸣叫,有的只是无数乱石,以及在乱石堆中回响的马蹄声。
在夕阳西下之时,我们穿过一条干涸的冰河,开始翻越海拔2480米的索米因达坂。夕阳的余晖照在山尖的碎石上,然后是远处的雪山顶上,最后消失于广袤的天地之间。四下里越发昏暗,只有天上的白云依然放射着柔和的淡红色。我只能隐约看到两公里开外那座雪山的银色轮廓,以及道旁乱石的绰绰剪影。
天色渐渐黯淡,黑夜开始统治大地。然而,在这荒凉山岭中前进的人们却注意到,有一束柔和的光线从东面的峰峦中射出,仿佛那里藏有天地尽头的稀世宝藏似的。不久,一轮圆月静静地出来了,如同身着轻纱的嫦娥一般,在云雾缭绕的峰峦之间徘徊。在雾气的烘托之下,它呈现出羞答答的桃红,显得娇小可爱。
我从来也没见过这样温柔的月色。也许,这样令人陶醉的美景只能为这样荒凉的疆土所拥有。
随着低空的雾气慢慢散去,月光开始变得皎洁起来。光辉照耀在笼罩着脚下山谷的云层,洒满了四周荒凉的群峰。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雪线就在两旁山坡上不远处,勾勒出一道迷人的弧线;弧线以上,便是洁净而青春的白色。真的有雪精灵吗?我想他们一定生活在这里,在这远离尘世的静谧之地。
我真应该从再远一点的地方来观赏这样迷人的景色。
小喀纳库勒湖之夜
大约晚上十点,我们自东向西越过了分水岭,这是千湖地区与禾木河谷的地理分界线。在这里,人们可以俯瞰一公里开外的小喀纳库勒湖。它静静地躺在峰峦怀抱之中,像一面巨大扁长的黑色大理石镜子一样,平整地反射着天空中淡淡的云彩和闪亮的星星。多么震撼的景象啊!除了神奇的大自然,还有谁能设计出如此精美而和谐的场景呢?
我们走下分水岭,那块大理石距离我们越来越近。我借助于淡淡的月光,看到我们正穿越一处奇特的地带:黑色的地面有很多深深陷下去的蹄印,说明这里是比较浅的沼泽。所幸老马对这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大约20分钟后,我们到达了今天旅行的终点—— 小喀纳库勒湖蒙古包。我们下了马,躲进蒙古包,点起蜡烛,升起炉火,吃了顿丰盛的晚饭,便躺在热烘烘的炕头上进入梦乡。
今晚恰巧有一次月食,于是我在凌晨三点半爬起来观看。夜间的小喀纳库勒湖竟是如此的冷,即使我把所有的衣服统统套在身上,也无法让手脚有哪怕多一丁点的知觉。小喀纳库勒湖就在不到100米之远,我可以隐约地辨认出我在月光下的影子,被拖得长长的,一直拖到那黑不可测的湖水之中。那死寂的颜色让我汗毛直竖。
有好几次,我侧过头,细心地分辨那传入鼓膜的微弱声响,畏惧但企盼地希望听到那传说中幽远的狼嚎。但整晚除了马冷得顿蹄子的声音,蒙古包上的布被大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声音,以及山坡上某些无害小动物偶尔发出的声音以外,便再也没有其他。
一个城市人类眼中的荒寂疆土,却依然为冰原之狼所避让。我们与真正的大自然离得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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