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不知不觉就听到第16年了,新年音乐会的听后感也是第10年写了。说来有趣,第一年写听后感的时候其实是为了应付初中的语文作业,当时就把当年的指挥哈农库特不分青皂红白地赞了一通;其实那时候还很稚嫩,也不是很会听音乐,纯粹也就把它当成好听的声调,外加可以在和声上进行探索(与一般的流行音乐相区别)罢了。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早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就能让我热烈和持久地关注古典音乐,不过真正尝试从深度和广度上来研究古典音乐,还是上了大学以后。

  今年的指挥,奥地利人威尔瑟-莫斯特,创下了1987年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实行指挥轮换制以来最年轻指挥的纪录。说也有趣,去年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则是创下了最年长指挥的纪录(乔治·普莱特,84岁)。不过近年以来选曲多样化的趋势在今年得到了延续,选曲的主题性也越加鲜明。

  上半场一共演奏了6首曲目。为了在一定程度上保持新意,其中3首曲目都是100多年来首次演出。开场的骑兵进行曲纯属热身,其实也就和人民大会堂开会之前先弄个什么欢迎进行曲差不多性质。第二首是小约翰·施特劳斯的《多瑙河女妖》,这首曲子威尔瑟-莫斯特倒是处理得颇有意思,与祖宾·梅塔(1990年)和马泽尔(1999年)的口味相差甚远,个别段落的速度做了较大的改动,恍惚之间让我觉得他似乎有颗法国人的心了,可惜这在后面被证明是错的。我倒是怀疑,鉴于新年音乐会只有2天的时间进行排练(呃,世界第一乐团当然可以在2天之内搞定施特劳斯的曲子的,这些曲子真的不费脑,不费脑),本次音乐会除去一头一尾的《多瑙河女妖》以及《我的生平经历是爱与希望》这两首圆舞曲,外加李斯特的一首圆舞曲之外,其他的曲目爱乐乐团基本上都是“台上见”了。诚然,以“世界第一乐团”的功力,拿来走过场是不成问题,但也不要指望这些演奏可以经得起仔细的耳朵的品尝—— 当然,我不是说爱乐乐团糊弄观众。但新年音乐会嘛,当然是“节日”第一,“音乐”第二,要的主要还是鲜花和气氛。

  接下来有两首小约翰·施特劳斯20岁崭露头角时的作品,《亚马逊女战士》以及《首次登场》。哎,确实是《首次登场》啊…… 不敢恭维,不敢恭维。当然这也是大家所公认的:施特劳斯家族大部分写的就是19世纪的流行音乐,其实和今天一个架子鼓两把吉他就可以让大家嗨上大半夜的流行乐性质是一样的(所以说爱乐乐团两天就能拿下来),所以糊弄一下也就过去了,艺术上的深度毕竟有限。唯一有意思的是,《首次登场》当初首演的地点,三个世纪以来一直为威尔瑟-莫斯特家族所有。第5首,兰纳的《美泉宫的人们》,处理没什么新意。我不妨打几个比方。哈农库特(2001年和2003年的指挥,老古板,以至于之后反响很一般,说他太严肃了不适合新年音乐会)的演奏—— 白菜就是白菜,半点番茄酱都不放;普莱特(2008年和2010年的指挥,法国人)—— 白菜可以给你做成什么番茄土豆大杂烩的,一首曲子就好像法国女郎调情一样,前期后后还要添油加醋;威尔瑟-莫斯特—— 骨子里是白菜,但是上下还要倒一点儿番茄酱做做样子。大概有人会喜欢这种“准古典-准维也纳”式的诠释,但我感觉一般。此外,隐约可以捉摸到爱乐乐团的不齐整,我开始以为是转播信号的问题,但到了下半场就很少听到了。莫非真的是走过一遍就“台上见”了?

  最后一首,《勇往直前快速波尔卡》。威尔瑟-莫斯特棒下的圆舞曲我很不以为然,但对于这些迦洛普和波尔卡舞曲,他的指挥倒是很有嚼头。诚然,他也是按照“放一点番茄酱的白菜”的思路来处理波尔卡的。但波尔卡本来就是快速奔放喜庆的嘛,就这样就够了,不必再多。普莱特那样的大杂烩式处理方法,我以为倒是不太适合于波尔卡呢。

  下半场一开始的主题是李斯特。爱乐乐团今天看来是慢热呀,开始的《查尔达什》和《告别之声圆舞曲》(后者为小约翰·施特劳斯向李斯特致敬的作品)都演奏得像白稀饭一样无色无味,到了第三首曲目、老约翰·施特劳斯的《激情迦洛普》才“激情”起来。这里我想重点称赞一下下半场第四首乐曲,李斯特的《美菲斯托圆舞曲第一号》。首先,是曲目的选择。去年普莱特曾经在调换新年音乐会的“施特劳斯氏”口味上做了一点尝试—— 选择了奥芬巴赫的一首著名的抒情曲,但我觉得效果不是很好。今年李斯特的这首又像圆舞曲又像狂想曲的曲子,倒是很成功的让可能要打瞌睡的听众们又兴奋了起来。诚然,曲子的布局有点像一首大型的迦洛普,但其中的和声编排是和典型的施特劳斯氏作品完全不同的。其次,这首曲子难度也很高(想想这位钢琴之王的偏好就知道了),但乐团可以说如同飞行表演一样,尽管听得让人捏了一把汗,却滴水不漏,看得出专门练过,也总算发挥了“世界第一乐团”的功力。总之,这首曲子是真真切切地让我眼前一亮啊。后面小赫尔梅斯伯格的《吉普赛舞曲》也有类似的效果。

  正式曲目压轴的《我的生平经历是爱与希望》,威尔瑟-莫斯特的诠释我也非常满意,而且伴舞也很棒。这首圆舞曲是罹患抑郁症的约瑟夫·施特劳斯为数不多的、比较乐观的圆舞曲。施特劳斯家族中,我觉得约瑟夫的作品在艺术上是比较深入的,对音乐的组织和思考也是比较严密的。他的哥哥小约翰也曾说,“约瑟夫更有天赋,我只是受欢迎而已。”这首曲子,如它那诗一般的名字一样,也如同诗一样流淌。我感觉威尔瑟-莫斯特也在此曲上下了一些功夫,尤其是在对一个“光明的结尾”的烘托上,可以说一定程度上真正反映了威尔瑟-莫斯特的艺术味觉。

  加演曲目第一首,爱德华·施特劳斯的《永不停止》,又是一首和火车有关的快速波尔卡。乐手们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搞怪环节,戴上了铁路工作人员的帽子,打起了闹铃,吹起了小喇叭,然后威尔瑟-莫斯特拿了个信号牌在上面指挥,还是挺滑稽的。至于后面的老牌压轴曲目,《蓝色多瑙河》和《拉德斯基》,就不必再多费笔墨了。顺带一提,今年和2009年一样,让跳舞的小孩子们直接进音乐厅在观众席间舞蹈,感觉很是不错。

  总体感觉:某几首曲子不错,有些曲子比较有瑕疵。威尔瑟-莫斯特在指挥平淡的通俗音乐方面给人印象不太深刻,或许和极其有限的排练时间有关。但他对一些比较有内涵的曲目(我说的是乐曲的组织深度,比如,《我的生平经历是爱与希望》)的诠释还是非常的“所见即所得”——并不特别出彩,但令人满意。我很希望有机会能到克里夫兰现场看他的演出。

  明年的指挥是拉托维亚人马里斯·杨松斯,他曾在2006年指挥过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出彩的地方在于拿了部手机上陪衬《电话波尔卡》。我对他的看法有点近似于对郎朗的:这哥们在指挥台上总是张着个嘴翻白眼,而且谢幕时候的神情总像是所有观众每人欠了他钱似的。不过,他对处理各种风格的音乐确实很擅长,什么曲目在他手下(起码在我听过的他指挥的古典及浪漫主义时期作品之中)都四平八稳。祝大家新的一年时时快乐,事事顺心,然后11个月之后再来期待杨松斯会带给我们什么样的惊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