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 Janne Pyykkö 2010年7月11日摄于巴塔哥尼亚高原(转引自Spaceweather.com)

  虽然叶子没能亲自到Mangaia岛去第三次观测日全食,而只能安坐家中看网络直播,但前一晚还是激动得大半会没睡着。为啥睡不着呢?一方面是回忆前两次日全食所产生的激动,另一方面是日食产生的一些思考。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日全食都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比方说,太阳“恰好”比月球大400倍,但同时也“恰好”比月球远四百倍,两者“恰好”为球形——这一巧合在太阳系内仅此一例;为了强调这一“巧合”,地球和月球的公转关系使得三者一线的概率“恰好”比较低,每次日全食只有不到三百公里宽的带状区域内可见,可又不至于低到可以忽略——日全食全球来说平均一年半有一次;地球大气圈的“恰好”存在,使得这一简约的奇观绚丽到了极致——无论是贝利珠、日冕、不可捉摸的月球影子,还是与变幻莫测的风云争分夺秒时的惊心动魄;当然,最大的“恰巧”是我们“恰好”在地球上,有幸欣赏这种奇观。

  这么多个“恰好”的存在,使得无神论所植基的土壤,变得无比干涩。想想看,月球恰好遮挡住太阳,苍天瑁色,繁星点点,而这一切都是由许多简单而精巧的物理定律所驱动的。如果说这些仅仅是“恰好”如此而不是出自于高明的造物主之手,难道不很可疑么?

(为不使本文创作的动机落入毫无结果的有神论-无神论以及科学-宗教的拉锯战中,我愿在此强调一下,有神论与宗教信仰彼此并不全等。以爱因斯坦为例,爱因斯坦并不信奉宗教,但这不妨碍他信奉泛神论[《爱因斯坦文集》第1卷,商务印书馆1977年版,p.243])

  生活中有许多事情也是“恰好”而然的,只是不全像日全食那么惊心动魄。浅浅地梳理了一下每一条友情链,我不禁微笑了:全广州两千万人,全广东一亿多人,全中国十三亿人,全世界六十多亿人,偏偏就是你,既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恰好的时刻,恰好的位置,“恰好”就碰上了。一对对心灵擦出的火花,为平均零下二百七十度的冷漠的宇宙空间,注入少许的温暖。“恰好”的艺术,是如此让人着迷,让我不得不相信这并非是简单的巧合而已。

  北京时间7月12日凌晨,数十亿观众正紧张注视着南非世界杯赛场上西班牙与荷兰的巅峰对决,同时也至少有数万名观众通过网络直播观看正在南太平洋上空发生的天象奇观。复活节岛四周云朵飘飘,不禁让人捏了一把汗,然而天空中愈来愈细的“月牙”却始终能灵巧地躲着云走。4点8分,闷战90分钟还是零比零的世界杯决赛正要进入加时阶段,复活节岛的气氛却达到了火热的顶点。最后一缕阳光倏然消失,日全食到来了!黑太阳处在一片干净的晴空之中,使得现场的观测者和显示器前的观众毫无顾忌地享受了四分四十一秒的壮丽。还有几秒钟,阳光就要再度出现了,直播画面中传来现场观测者们担心的叫喊声,原来一大片乌云马上就要遮住太阳了,但太阳在被乌云吞没之前,还是“恰好”来得及将璀璨的光芒再次洒向大地——乌拉!成功啦!四分四十一秒的黑太阳,一秒也没有被错过!这是一次百分之一百的成功!人们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如同自己心爱的球队刚以一个精彩绝伦的进球、绝杀了比赛一般。直播网页的微博客如同倒水一样飞快地刷新着,世界各地的人们同现场的数百名观测者一样刚刚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四分四十一秒,此时彼此正不分国籍、不分语言地彼此祝贺这次“恰好”有惊无险的圆满成功!

  当月球本影在安第斯山的群峦中离开地球,奔向宇宙深空时,西班牙队也凭借着一个略有争议的进球击败荷兰队,高高举起了大力神杯。在直播画面上我看到了神情沮丧的荷兰队员接受奖牌,荷兰主教练范马尔维克刚走下颁奖台便将奖牌摘下揣入口袋——显然,只要站在次席,即便是世界之巅的次席,对他来说也是不可接受的。一场较量,则必定有胜有负,有欢呼雀跃的一方,也有沮丧失落的一方。西班牙队球迷与荷兰队球迷“冰火两重天”一样的巨大差异和由此引发的激烈骂战,与复活节岛上毫不夸张的“普天同庆”的欢乐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社会中的我们不可能避免成王败寇的较量,但同时也应该留意到,有一种至高无上的存在,远在我们之上,可以让我们共同仰望并欢乐,那就是“恰好”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