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这几天竟然恰好没有什么特别好的音乐会,但因为没有琴拉,手非常痒,所以饥不择食,看到音乐会就上。恰好深圳交响乐团来京演出,于是以六折的价格买了两场的票。

Shenzhen Symphony Orchestra | Chen Zuohuang
Piano: Zou Xiang

Leonard Bernstein (1918-1990)
1. Candide, overture

Edward Elgar (1857-1934)
2. Serenade, op. 20

George Gershwin (1898-1937)
3. Rhapsody in Blue

Aaron Copland (1900-1990)
4. Appalachian Spring

Benjamin Britten (1913-1976)
5. Four Sea Interludes

Ralph Vaughan Williams (1872-1958)
6. Fantasia on "Greensleeves"

  很奇怪,音乐会要在歌剧院举行。不过我也下定决心以后不再买歌剧院的音乐会的票了,这可能是我在国内听过的气氛最差的音乐会。

  深圳交响乐团的水平自然不能和前一天的特内里费交响乐团相比。其实,这不是说他们经费不够,也不是乐手水平不高,也不是指挥陈佐湟先生的功力问题(他是国家大剧院的艺术总监)。我发现了一点:乐队并不是由很多厉害的乐手组成的,乐队首先必须是一个整体,要有同一个灵魂、同一种感情才能演奏出上档次的音乐。诚然,深圳交响乐团算一个可以听的乐团—— 可能是因为今天的曲子我只有《蓝色狂想曲》很熟悉,但即便是不熟悉的曲子,也很明显的能听出瑕疵来——比如小提声部不齐之类的。最最主要的是,各个声部之间简直就没有一致性,有些主副声部分明的地方,伴奏声部颇有“喧宾夺主”的味道。当然,总的来说,乐队还是能按照指挥意愿来表达乐曲,这方面恐怕是陈先生的功力不完全够了(我是拿他和——比如,祖宾·梅塔之类的人比较)。

  那些要表达的意思特别明显的曲总是最好演奏的,比如伯恩斯坦的卡迪德序曲。只涉及弦乐的曲子也好处理,比如埃尔加的夜曲。格什温的蓝色狂想曲就比较可怕了,因为我不觉得乐队是在伴奏!比方慢板的某一部分,原本应该是钢琴在圆号柔和的背景音下暗泉涌动地诉说,其结果圆号却“蹦”地一声出来了,吓我一跳。担任钢琴独奏的邹翔,从音乐会介绍来看也是牛人,可惜我又拿他来和朗朗比较了,所以就…… 总之,在科技发达的时代,人们的耳朵中恐怕只有一流乐团的声音了。

  下半场的三首曲子我都没听过,同时那些耳朵粗糙的听众又走了,所以感觉不错。我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听到某小孩说:“呀,原来外面有电视啊!早知道我们就不用买票了,就在外面看得了。”很无语。结合自身对音乐的理解经历,我觉得绝大多数18岁以下的小孩是没可能理解音乐的精妙之处的,特别是现在那种主调音乐铺天盖地的情况下。古典音乐是某种复杂精巧之物,需要能理解复杂精巧之物的脑袋才能欣赏。能欣赏复杂的东西,有助于以谦恭的态度对待世间万物。

  下半场音乐会气氛好转了一些。我说的不是观众的掌声,而是至少咳嗽声和说话声比上半场小了半个量级。但下半场深圳交响乐团的演出是值得称赞的。科普兰的《阿巴拉契亚之春》,开头给了我特别深刻的印象(弦乐和木管以2-4度的音程逐步展出),可以听出乐团仔细练过这一段,特别有感觉。不过要是分贝再减掉1/3,会更有晨曦金光撒遍林间的感觉,因为音量强一点儿,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一张轻微过曝的相片。《四首海间奏曲》中最绝妙的就是《星期天早晨》那四把圆号的声音—— 要称赞,四支圆号出得非常整齐,开始之前指挥介绍说“圆号好像教堂的钟声”的时候,我还不明所以,听此一曲之后,忽然对布里顿有了特别深刻的印象。另一方面,弦乐、木管和打击乐在这乐章中的跳跃显得很轻、但也非常整齐,这可能是今晚音乐会奏得最好的一段。

  不过好像大多数听众都不识货。演奏完毕,掌声甚至没有让指挥有谢幕的必要。

Shenzhen Symphony Orchestra | Christian Edward
Piano: Shen Wenyu

Richard Wagner (1813-1883)
1. Die Meistersinger von Nürnberg, overture

Jean Sibelius (1865-1957)
2. Finlandia, op. 26

Johannes Brahms (1833-1897)
3. Hungarian Dances, WoO 1: No. 1, No. 3 & No. 5

Edvard Grieg (1843-1907)
4. Piano Concerto in A minor, op. 16: I. Allegro molto moderato

Mikhail Ivanovich Glinka (1804-1857)
5. Ruslan and Ltudmila, overture

Bedřich Smetana (1824-1884)
6. Má vlast, Vltava

Antonín Dvořák (1841-1904)
7. Symphony No. 9 in E minor, "From the New World", op. 95: II. Largo

Pyotr Ilyich Tchaikovsky (1840-1893)
8. Symphony No. 4 in F minor, op. 36: IV. Finale

  第二天的音乐会由克里斯蒂安·爱华德指挥。这老外我没听说过,但看介绍曾执棒BPO,估计也是不同凡响的人物。至于观众,则继续维持第一天的超低素质,以至于主持人还要很尴尬地说“请大家维持音乐会现场秩序,配合我们的直播”,这一幕恐怕及其少有。深圳交响乐团不应该得到这种待遇。

  开场曲是《纽伦堡名歌手序曲》,说真的其实演奏得不赖,也可能是瓦格纳的这种东西,实在也很难演奏得很赖。不过大约有1/5的人迟到,以至于在演奏第二曲《芬兰颂》之前,爱华德非常不悦地交叉着膀子等待观众席上安静下来,不知道“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又是作何感想。

  芬兰颂其实也有比较瓦格纳,虽然在历史上来说应该是对立的两面人物。至于各声部进入的那1/4拍子的误差,我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反正我只花了VPO门票的1/20来听,这个水准当然不止是VPO的1/20,所以是很划算的。

  匈牙利的1、3、5,这种简单的曲子没什么评论的必要,只可惜大部分的观众们还是很“热心”地在乐章间隔处鼓掌。爱华德看来更加不悦了。

  我的口水主要要用在上半场最后一首—— 格里格的代表作,A小调钢琴协奏曲的Nr. 1。怪不得节目单上没有介绍这一位钢琴家…… 音的确没有按错几个,可问题是,这首本来应该很宏伟的曲子怎么好像好几个小孩随意建造的沙滩城堡一样,毫无生气,而且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速度?乐团也简直让人失望,喧宾夺主,听起来都快成“A小调乐团协奏曲”了。于是我再次念念起年初听VPO给朗朗伴奏肖邦的No. 2时那种如同走钢丝一般精准的力度和音响。总之,面对这么糟糕的演奏,从曲终以后观众热情的掌声(因为是上半场的最后一首)就可以明白,绝大部分观众完全不识货。

  中场休息的时候我去卫生间,路上听到有两个穿西装的人讨论,一个问另外一个:“听得怎么样?”另一个说,“唉,完全听不懂,我反正感觉还不错,具体的话就要内行的人才能听明白了!”我心想:《纽伦堡的名歌手》这样的曲子(不是我卖关子—— 就好像进行曲一样,意思不是很明白嘛!难道还有人会觉得进行曲是“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难道也有那么难懂吗?不会比那些爱来爱去的流行歌曲难多少吧?还是不作评论吧…… 然后又碰到另外一个小孩,抱怨听不懂,于是当妈的安慰说“听不懂?没关系,那我们就回家去吧”。这个又加固了我的观点:18岁以下的小孩,绝大部分都不适合去听音乐—— 因为他们的生活经验远没有那么丰富。因为我以前也有切身感受,现在听贝6或者贝9,或者听肖5之类的大部头作品,和以前的感受完全不可同年而语。当然或许三四十年后,又会有一些更新的看法吧。

  下半场的人走掉了一些,气氛变得不错了。格林卡的作品我很少接触(或者实话实说吧,也就听过这一首《鲁斯兰和柳德米拉》),所以就不评论了。乐队演出的时候把下半场的2、3首曲调换了,但大剧院方面事先不知道,结果报幕的时候报的是德沃夏克的No. 9而演出的是斯美塔那的伏尔塔瓦河—— 还好,大剧院还是有功底的,第3首曲目就报对了,没有出现把德9报成伏尔塔瓦河的搞笑情况。伏尔塔瓦演出的也不错,虽然没有什么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至于德9,我向来都不感兴趣,也不过是开头那一段英国管的旋律脍炙人口么,后面的听起来就很闷了。而且深交的演奏,英国管的音响和乐队的伴奏比较不搭,听起来不是很爽。最后一首,柴4的终曲,也算不错,一些比较复杂的地方没有出现明显的脱节。爱华德似乎仍然比较生观众的气,演出完鞠了一躬就直接走了,也没有加演曲目(不知道是不是原来就没有安排,还是观众的气氛让他觉得没有加演的必要)。

  总之,深交的演奏可以算上国内2流乐团水准(1流的…… 就是中国爱乐、中交什么的吧),虽然对协奏曲的诠释功力不足,但有一些曲子还是不错的。至于歌剧院…… 和7、8年前的星海音乐厅的观众氛围差不多了,建议大家以后去国家大剧院听音乐会,只买音乐厅的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