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猜猜第二名—— 第二名是哪支队伍呢?”主持人用煽动的语调说,“为自己的连队加油啊!”“第二,第二,一定要拿到第二,最多能拿到第二。”我听到身边的何楚茵用一种祈祷似的语调说,把她的双手合在胸前。“第二名是—— 嗯,”又远远的传来主持人的声音,一阵沉默。“快吧,快吧,不要卖关子了。”我喃喃地说。为什么是我们,校歌开头的主旋律就没进入对,陈欣在间奏那里弹错了好几个音,何楚茵朗诵背错两段,……这么一连串失误,为什么会是我们呢?然而,我却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仿佛舞台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似的。    “第二名是—— 十连!”忽然之间我听到身边的男生女生,我的队友们,爆发我所能听到的最狂喜的叫声。我却依然木然。十连?我们是几连?好像是十连,可怎么会是我们呢。我要上去,我要明白,可对面冲来不知哪位兄弟把我紧紧地拥抱了。“我们第二!我们第二!”他像扩音器一样嚷嚷。这是真的!我要上前去。我推开他,向舞台飞奔过去。
  为了这几十秒钟狂喜的飞奔,我准备了整整一个星期,那是9月16日的下午。调出那天的日记,那越来越远去的记忆又在我脑海中浮现。那是一个炎热的下午,太阳依旧用让人厌恶的火热炙烤着大地。我因为膝伤,退出了分列式方阵,用一种复杂的心情坐在草地上看同学们操练正步。连长忽然把一些素不相识的生面孔带到我的面前。其中有长得调皮可爱的小提琴高手何楚茵,沉着冷静而又时常灵光闪现的李静,美丽动人却又作风直爽的琵琶高人刘千睿,憨厚的宁夏汉子张恩瑞,和我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魏杨帆(我在《港大面试记》曾经提到过她,真是太巧了),钢琴、唱歌都首屈一指的陈欣,打扮引人注目的刘嘉,还有很多很多的新朋友。到了大学,相识就是靠的是缘分,于是我们大家就这样彼此认识了。“我们组织一个合唱队去参加歌咏比赛,你们都是各自队伍中的佼佼者,”连长简单地说,“大家讨论一些方案吧。”就这样,一支崭新的队伍浮出水面。
  作为合唱队的指挥,我自然也就名正言顺的成为了十连合唱队的负责人之一。我那颇为投入,颇有激情的指挥风格,在第一天晚上让所有人都感到耳目一新。可指挥一首乐曲容易,指挥一群人就要难一点了。虽然我不是很擅长组织一大堆人做一件事,但既然接手了这个任务,我就有信心把它做好。
  在进行准备的这几天里,有苦也有乐。天天晚上可以溜号去练合唱,此为一乐;训练的时候也时常可以跑去忙碌合唱的事情,此又为一乐;九月十九号和李静溜去市区大血拼,采购演出物资,还是一乐;那天我们看到商店没开门,躲在南方大厦的某几个凳子上商量演出方案,又在KFC里聚精会神地讨论演出时要做的动作,更是一乐;更难忘怀晚上十点钟,我们还在研究策划演出方案,和几个领唱反复排练二声部,为一个共同目标而奋斗的美好时光。可我也一样难忘记,九月二十一号那天,因为连续几天组织不当的问题,队员们不悦的神情、话语、短信卷天盖地而来,连原来十分要好的陈迪MM、嘉欣MM也一反常态,用十分严肃的口气批评我们的组织能力。从来一副傲然面容的刘千睿也低垂着头说:明天我们一定要做好。
  22号,最后一天。我们早早就赶了半小时的路,来到图书馆前排练。所有的负责人都十分卖力,我们最后确定了演出方案,请来了何楚茵等来负责小提琴伴奏,陈欣来负责钢琴伴奏。最后一天的排练终于在皆大欢喜之中结束,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可是天有不测之风云,到了23号彩排时,我们才被告知:由于场地问题,我们必须进行一个巨大改动。所有负责人的脑筋顿时绷紧起来,很幸运,这个问题最后还是被成功解决了。
  日落西山,中大合唱团的骨干刘伟师姐在百忙之中赶来指导我们的排练,但要求严格的她却表示非常不满,把我们好好训斥了一顿。她的训话激起了全部人的动力,我们中的许多人晚饭就是一个包子一杯水,可大家毫无怨言。千等待万等待,那一时刻终于要来临了。
  七点半,我换好衣服,从生活区匆匆赶到指定地点,晚会已经开始了。按照计划,我们将是最后一个出场。可即使在这最后时刻,老天还是与我们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有人突然通知:朗诵可以加分,可我们已经取消了我们原定的朗诵。何源,这位原来谱写朗诵稿的男孩,二话不说就拿起笔,把自己脑海中的只言片语集合成一篇新的朗诵稿,可是他的嗓音沙哑,谁来朗诵这篇小诗呢?平时颇为小孩子气的何楚茵提着小提琴站了出来坚定地说:“我来。”这简单的两个字震撼了我。她平时虽然顽皮可爱,像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但关键时刻还是能挺身而出,独挑大梁,可尊可敬。我们简单的练习了几遍,就等待上场。趁着这最后的时间,我又去换上了教官的衣服,一时间还戴上了连长的肩章—— 暂时升迁了。不过后来,考虑到团长坐在下面,还是换成了普通士官的肩章。
  下一个节目就是我们了,距离那万众瞩目的舞台只有一步之遥。我虽然对舞台表演已经有了一些经验,可在这事关全院荣誉的时刻也还是有点紧张。“各位,表现的时刻到了,大家加油!”我走向队友们,向他们,同时也给自己打气。
  “下一个节目,也是今晚我们最后一个节目,是由十连合唱团为我们表演的《坚贞气节歌》。”主持人说道,示意我先上场。我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台,指挥大家站好位置。灯亮了,在我的前面,近百双熟悉的眼睛看着我,我忽然觉得十分镇定了。按照规定,我们要首先演唱校歌,陈欣娴熟地弹起了前奏。哎呀,第一遍是领唱唱啊,所有人应该是轻声伴奏,可我听到的却是齐唱!他们弄错了。我下意识地往前一探,示意他们收住声来。错误的声音听话地收住了,正好,所有事情都在我的掌控之下,该出来就出来,该收住就收住。根据我们的设计,部分队员提起的灯笼会组成“中大”字样,并随着音乐的节奏晃动,这一个步骤是我们最担心的。幸好,这关键的一步没有出现问题。第一遍唱完了,间奏。天,音符不对,陈欣按错了几个音啊。我像训练场上站军姿一样立定,祈祷地看着她。幸好,下面没有错,所有人也和我一样十分镇定。第二遍唱完了,我收住最后一个长音,心里舒了一口气,才发现在聚光灯的照射之下,自己全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下面什么反应,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何楚茵摆出一副认真的面容走上来,右手提着琴。她一定能背好,我祈祷着,因为她已经在我耳边轻语差不多十次了。可是遗憾的是我的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她背漏了一句!幸好她反应还很快,马上把下一句接上来,而且一点不露慌张之色。善哉!我的心还是摇摇晃晃的放下了。“松有风骨雪难摧——”我铿锵有力地把手向下砸,而对面传来的声音也一样饱含生命力。其中设计的几个摆头动作,队员们做得整齐划一。尾奏结束了,我用一记勾拳刹住了我们的合唱,然后转过头来。底下是一片欢呼,可以听出有相当一部分来自我们的连队。我等声音稍小,才高呼口号,敬军礼,转过头来指挥队员们退场。哦呀,我觉得全身肌肉酸痛,好像要抽筋了;而全身的汗就好像爆了水管一样,怎么擦都是不停地出来。我最后走下舞台,拍拍遇到队友的肩膀:“唱得不错,大家都尽力了。”我特别想找到陈欣和何楚茵,不过却一时间找不到。
  结束了,结束了,可我们没有做到最好,仅仅是尽力做了。我对拿到名次一点都不抱希望—— 直到我飞奔到等候区。
  “你好,我是十连的指挥,我要上去吗?我们是拿到第二了吗?”在舞台侧面的等候区,我呆板的询问一位工作人员。“哦,哎呀—— 是,”他说,突然回转过头,“名次只有主持人有吧?快,快,拿过来。十连是第二吗?”很快,一张皱巴巴的纸递了过来。十连—— 我看到,86.7,前面圈了一个“2”。“噢耶,”我转过头,微微一笑,却发现正对面站着刘千睿,她笑得比我看到过的任何一次都甜。“你怎么来了。”我赶忙问到。“连长让我来的,”她又是一笑,扎在脑后卷发轻轻一摆,右手按在胸前说:“天,真不敢相信,我们竟然拿了第二!”于是我们走上通往舞台的小梯子。“太好了,”我含糊的说,把手伸向她—— 这位并肩战斗的战友,我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下面请亚军获得者十连的代表上台领奖。”主持人宣布说。我们走上舞台,向所有人敬了一个标致的军礼,迎面走来中大武装部的一位高官,把深褐色的锦旗递到我们手里,并与我们握手。我和千睿向下面狂呼的人群—— 主要是我们院的同学—— 挥手致意。我心里微笑,我也能感觉到旁边的千睿在微笑。经过一个星期的准备,我们总算苦尽甘来,得所应得。
  刘千睿、我和刚赶来的李静回到了我们合唱队的集结地,马上为人们所包围了。我们提着灯笼,开心地大笑,放声地大笑,然后大家一起合影留念。
  回到生活区以后,我们几个骨干溜到快乐多便利店前吃刨冰,大家还念念不忘刚才的欢喜。“其实你的指挥真的不错,肯定给我们队增添了不少分,”刘千睿突然对我很和气地说。这几天因为组织问题,我们时常耍一种颇为小孩子气的不和,现在她突然赞扬起我来,我感到颇为意外,“这几天常常说你,现在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谢谢你啰。”她给我一个靓丽的微笑。“大家都辛苦了,这是我们应得的,特别是—— ”我拍了拍李静,“那天买东西还是你一双慧眼,挑到不少好东西呢。”大家一阵开心的笑声。“感谢大家啦。”我又简单的说。
  事情就这样结束得很完美。我每次回想起辛苦排练、策划,直到最后手拿锦旗的场面,都有一种十分愉悦的满足感。我再次深深的体会到一个团队的力量,无论是我们负责组的力量,还是整个合唱团的力量。感谢千睿、李静、楚茵、陈欣还有许许多多支持、努力、帮助着我们这个小团队的人们,你们是我心目中真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