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
Nov 3rd
“看,那就是玉门关了。”司机指了指前方一座明显突出地平线的土夯,这时我们距离它至少还有2公里。在一望无际的戈壁中,玉门关显得格外醒目,醒目得就好像见到一零一就知道到了台北、见到双子塔就知道到了吉隆坡一样,似乎它也是一座刚落成的标志性建筑。
我稍微吃了一惊,一时间还无法把它和一座已经有两千年历史的古迹对应起来。
胡曾云:“半夜帐中停烛坐,唯思生入玉门关。”
戴叔伦曰:“不识玉门关外路,梦中昨夜到边城。”
那就是玉门关了。
到玉门关的400米路程,我走得很慢。这不完全是因为劈头盖脸的风沙迎面扑来。我觉得,如同在西安游历兵马俑和乾陵一样,来到古迹便应感慨悲歌。于是我一边慢慢地走,一边寻思起那些流传千秋的意象。
李白写道:“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戎昱诗云:“出户望北荒,迢迢玉门关。生人为死别,有去无时还。”
这一切已随风而逝,随沙而散。唯剩下今日来朝拜的那三个字。于是我抬起头审视那巨大的土夯。
在我面前,玉门关傲然挺立,全无破败的味道,凛凛然如同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军,连立在它前面的石碑都畏畏缩缩,不敢加上“遗址”二字;在它身后,那曾经直通西域的大道的旁边,哈拉湖依旧碧波荡漾,还有若干只胖乎乎的鸟在湖边晃来晃去;在它身旁,那曾经旌旗飘扬、烟火相望的地方,是一簇一簇的骆驼刺。隐约的暗绿色并不鲜明,但却坚定。
我心头微微一震。
我一直觉得古迹大体是一种让人在惊叹的同时伤感的事物,让人联想到人类的一切都是容易老去和消逝的。比如到了长城当了好汉,却发现自己孤零零的站在某座烽火台上,想到两三千年前,那些意气风发的巡视边城的帝王将相们,如今大多尸骨无存,或在博物馆里如玩偶般给人玩弄;又比如到了莫高窟,欣赏那已经流传千古的精美壁画和雕像,也看到它们的毁坏与失传,却不过是近一百年来的事。我随后去了与玉门关齐名的阳关,却只看到一座残破的烽燧,以及为了吸引游客而仿建的赝品。城门处还摆了王维的石雕,架势看起来好像正在歇斯底里地拜佛。总之,游历古迹,要么让人觉得“逝者如斯夫”的颓然,要么让人觉得“兰亭已矣、紫泽丘墟”的凄凉,似乎难以生出积极的情感。
但玉门关不属于此列。它并不是用一种失魂落魄的老态龙钟来唤起人们的怜悯,也并不矫揉造作的要摆出一幅“古老的xx焕发出生机”的模样,更无需后人们加什么低劣花哨的装饰品。两千年来,它目睹了无数交锋与和解,目睹了丝绸之路的兴衰,接受远道而来的游客的朝拜。无数人来了又去,它只是坚毅地站立着,经受风霜雪雨的洗礼。它的时代早已磨灭,但它依旧挺立。
玉门关不仅仅是古迹,也不仅仅是唐诗中的意象。从某种意义而言,它还是一种生活态度。
10月份共有近22000人访问了叶夜,创下历史最高纪录。听闻大家都对我的西北游记很有兴趣,结果我才更新了4篇,实在有点对不起各位的热情哈,所以今天打破睡觉计划,用了3个多小时完成了这篇《玉门关》。实际上,关于玉门关的游记已经构思了很久,想打破“怀古”的怪圈,但一直没有满意的方案,所以拖延了三个星期之久,还请各位多多谅解。
由于似乎大家都对我的北疆行程高度期待(尤其是关于那匹老马的故事),所以我会把北疆提到前面来写。不过写东西毕竟是一件很耗脑力和时间的事情,加上最近又要实行我的柠檬树计划,所以希望各位不要太着急哈,何况我自己也急切地想读自己的游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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