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预报:3月8日
Mar 8th
太阳表面第1429号区域继3月4日炸出一个X1.1级耀斑之后,3月7日又炸出一个X5.4级耀斑。由于该区域比前几天更为朝向地球,而X1.1级耀斑的日冕物质已经在世界时7日上午抵达地球(北美西部的观测者已经观察到极光活动),可以乐观地预计3月7日的日冕物质有更高概率激发更强的地磁活动。
美国国家大气海洋局空间天气预警中心在3月7日23:18(北京时间,下同)发布的快报认为,这道日冕物质将在北京时间8日下午到晚间抵达地球,并预计它将带来G2到G3级别的地磁暴。按照这一预测,我国处在较好的观测位置,黑龙江省大兴安岭地区、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北部以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极北部将有可能在北方地平线上看到极光现象。具体预报如下:
- 北纬50度以北 - 大兴安岭地区、呼伦贝尔北部:可在8/9日子夜向北方地平线附近观察,有可能看到升离地平线达10-20度左右的极光,出现概率约25%。
- 漠河地区约有10%的概率处在极光区直接覆盖下(极光直接通过天顶)。
- 北纬47度至北纬50度 - 黑河、呼伦贝尔南部、北疆北部:可在8/9日子夜向北方地平线附近观察,有可能看到升离地平线达10-20度左右的极光,出现概率约10%。
预报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观测数据的增加可能发生变动。
极光预报:8月6日
Aug 6th
前天M9.3级耀斑所抛射的日冕物质在6日清晨2时左右(北京时间,下同)抵达地球,并引发强地磁暴。美国国家大气海洋局空间天气预警中心(NOAA/SWPC)分别在3时38分和5时46分发布G2级和G3级地磁暴预警,并估计2-5时的平均Kp指数高达8,对应G4级地磁暴。同时,较低纬度的德国、荷兰和苏格兰等地均有极光目击报告,其中纬度最低的观测者位于Den Helder(北纬54度,磁纬50度),报告极光从北方地平线上延伸到接近30度仰角。目前,强地磁暴仍在持续。NOAA/SWPC预计G2级及以上的地磁暴将至少持续到6日14时;对于高纬度地区,预计显著的地磁活动将持续到7日清晨。
由于地磁暴开始时我国高纬度地区已经基本天亮,暂时没有见到我国境内观测者的目击报告。NOAA/SWPC预计强地磁暴持续到7日的概率介于5%-15%之间。预计漠河地区在6日晚间仍有5%-10%的概率能在北方地平线上看到极光。
极光预报:8月5日
Aug 5th
第1261号活跃区在昨天上午11时57分(北京时间,下同)产生了一个M9.3级耀斑及相关的日冕物质抛射(CME),预计这道CME将追上太阳早些时候抛射的另一道CME,从而组成一道大CME冲向地球。这有可能成为本个太阳活动周期内第一次大规模的地磁活动事件。美国国家大气海洋局下属的空间天气预警中心(NOAA/SWPC)在今晨0时58分发布的快报预计,未来24小时内可能发生G3级地磁暴;晨6时整的日报中预计未来24小时内出现强地磁暴的概率高达50%-55%。
根据预报,抛射物将在今晚21时55分前后7小时内掠过地球。这一时间适合远东、东亚、澳洲以及新西兰的观测者观测。按照这一估计,我国黑龙江省大兴安岭地区、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北部以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准格尔盆地以北将有可能在北方地平线上看到极光现象。具体预报如下:
- 北纬50度以北 - 大兴安岭地区、呼伦贝尔北部:可在5/6日子夜向北方地平线附近观察,有可能看到升离地平线达15-30度左右的红色辉光,出现概率约50%。
- 漠河地区有约25%的概率处在极光区直接覆盖下(极光直接通过天顶)。
- 北纬47度至北纬50度 - 黑河、呼伦贝尔南部、北疆北部:可在5/6日子夜向北方地平线附近观察,有可能看到升离地平线达10-20度左右的红色辉光,出现概率约25%。
- 北纬43度至北纬47度 - 黑龙江大部、内蒙古东北部、北疆大部:可在5/6日子夜向北方地平线附近观察,有可能看到升离地平线达10度左右的红色辉光,出现概率约5%。
预报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观测数据的增加可能发生变动。请各位关注本站的实时监控页面及关注新浪微博 @小龙哈勃 ,我会尽量在第一时间更新有关信息。
中国极光观测指南
Mar 17th
编者按:本文将在此处刊登并在需要时修订更新。编写一个国内极光观测指南以及维护一个极光监测与预报页面,是叶儿山博客升级整合资讯的计划之一。现在极光监测与预报页面也上线测试,欢迎大家多提意见和建议。
原编者按:本文将以“在国内观测极光”为侧重点,利用问答的形式,解释极光的概念、监测和预报等内容。如需获知极光实时监测数据以及短期预报,请移步至本站的极光监测与预报页面。
看极光需要哪些条件?
简单来说就三条:1、足够强的地磁活动;2、你处在一个足够高的磁纬;3、天气足够晴朗。
什么是磁纬?它和地理纬度有什么不同?
我们都知道一般说的地理纬度:赤道是0度,北极是北纬90度,南极是南纬90度,等等。然而,地球的磁极和地理的南北极并不重合。就目前而言,地球的南磁极在加拿大北部(注意是南磁极在北极附近),北磁极也不严格在南极点上,造成的结果是极光圈并不是以地理极点为圆心的同心圆,而是“歪着的”;某些地区的低纬度更容易看到极光。
或者我们打个比方,在某9层的公寓楼里,有个吵起驾来声音特大的大妈住在5楼,只要她一咆哮,上下各2层楼(也就是3、4、5、6、7楼)都能听到。现在假设由于某些原因她搬到了4楼,这样她影响的范围就偏离了整栋楼的中间那一块了——也就是说2、3、4、5、6楼才能听到。对于极光来说,由于地球的南磁极处在西半球,加拿大和美国的某一地区比我们亚洲这边的同一纬度地区更容易看到极光。
我国部分城市和地区的磁纬如下表所示。
东北地区 |
西北地区 |
其他 |
|||
地点 |
磁纬 |
地点 |
磁纬 |
地点 |
磁纬 |
哈尔滨 |
40度 |
乌鲁木齐 |
39度 |
北京 |
34度 |
呼伦贝尔 |
43度 |
兰州 |
30度 |
呼和浩特 |
35度 |
47度 |
阿勒泰 |
43度 |
上海 |
24度 |
|
沈阳 |
35度 |
喀纳斯湖 |
44度 |
广州 |
16度 |
是不是漠河一带在6月22日前后容易看到极光?我国哪些地区容易看到极光?
我在北疆和东北旅行的时候经常听到这一种匪夷所思的说法:喀纳斯地区和漠河地区在6月22日(夏至日)前后容易看到极光。这显然是不对的。如上文所说,极光活动仅和地磁活动有关,而地磁活动又和太阳活动有关;太阳当然不会关心地球上哪月哪日来产生活动(那位吵架的大妈会根据日历来发脾气吗),因此极光当然和日期没有关系。他们说的,大概是“极昼”——这和极光完全是两回事了。此外喀纳斯和漠河也看不到极昼。
就我国而言,当然是越靠北越容易看到极光。漠河确实是最容易看到极光的地区。
风力有蒲氏风级,地震有里氏震级,有没有什么指标来评价极光的强度?要达到多少级才能在国内看到极光?
这个问题问得好。极光活动强度可以通过至少三种指标来定义:行星指数K或Kp(K-index)、美国国家海洋大气局极轨环境卫星测量到的极光活动水平(NOAA POES Auroral Activity Level)以及美国国家海洋大气局空间天气预测中心评定的地磁暴级别(Geomagnetic Storm Scale)。这三种指标相互通用,如下表所示。
极光南界(磁纬) |
K指数 |
极光活动 |
地磁暴级别及发生频率 |
我国可能看到极光的地区 |
68度 |
0 |
1 |
||
66度 |
2-3 |
|||
64度 |
1 |
4 |
||
62度 |
2 |
5 |
||
60度 |
3 |
6 |
||
58度 |
4 |
7 |
||
56度 |
5 |
8 |
G1 每周期1700次/累计900日 |
|
54度 |
6 |
9 |
G2 每周期600次/累计360日 |
|
52度 |
7 |
G3 每周期200次/累计130日 |
漠河地区 | |
50度 |
8 |
10 |
G4 每周期100次/累计60日 |
磁纬约45度以北(黑龙江北部、内蒙古东北部、北疆北部) |
48度 |
9 |
10+ |
G5 每周期4次/累计4日 |
|
46度 |
磁纬约40度以北(黑龙江大部、内蒙古东部、北疆) |
|||
44度 |
10++ |
|||
42度 |
磁纬约35度以北(东北地区、内蒙古大部、北疆) |
|||
40度 |
注:
1、为方便读者阅读,编者将各指标定义之磁纬在1度之内的条目进行了合并。若需要更高精度的换算表,可查询美国国家海洋大气局空间天气预报中心有关文档,或洽编者。
2、电磁暴发生频率按每太阳活动周期(约11.2年)算。
3、“我国可能看到极光的地区”指子夜时(亦即极光弧最靠南时)可能看到极光的地区。
4、以上数据采集自美国国家海洋大气局空间天气预报中心(http://www.swpc.noaa.gov/)。
或许有细心的读者注意到了,为什么“极光南界”和“可能看到极光的地区”不对应呢?这是因为极光的高度都在80公里以上,因此不必等到极光南界到达本地才能看到极光。在极光南界以南4-5度的地区也能比较容易地在北方地平线上看到极光,只是地平高度比较低些。
由于上文介绍的“偏心”效应,北美以及澳洲的人们更容易看到极光。比如说,与北京同纬度的纽约,只要在K指数达到7的时候,就可能看到极光,而北京在K指数达到9的时候也未必能看见。
北京真的能看到极光吗?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2003年10月底发生了极强的日冕物质抛射事件(coronal mass ejection, CME),使得10月29-31日前后地球上出现了大范围的强极光现象,连西班牙巴塞罗那附近(磁纬约35度)都看到了极光。考虑到北京的磁纬约34度,看到极光是完全可能的。现任北京天文馆馆长朱进博士曾告诉我说,当年他在国家天文台兴隆观测站(在北京以北100公里左右)也观测到了极光。当然,如此大规模的日冕物质抛射事件并不多见。有记载以来历史最大的电磁暴事件——1859年“超级地磁暴”,甚至让加勒比海地区(北纬约20度,磁纬约30度)的人们都看到了极光。
白天也能看到极光吗?
1859年超级地磁暴时,波士顿的极光明亮到连“凌晨1点都可以借助极光看报纸”。2003年10月底的地磁暴,美国南部亚拉巴马州(磁纬约40度)的人们可以在日落时清楚地看到极光。
极光能预报吗?
大规模的极光活动与日冕物质抛射是相关的,一般日冕物质抛射会首先被卫星观察到,而抛射物一般需要一两天的时间才能到达地球,因此当然可以预报。您可以关注本站的极光监测与预报页面,这一页面综合了各处的观测及预报信息;或者直接查询空间天气预测中心以及极轨环境卫星项目主页。
根据你的对照表,如果我在K指数大于7的时候去漠河,是不是就一定能看到极光?
注意那一对照表的先决条件是“子夜时”亦即极光弧最靠南时的情形;这是指极光弧在不同地方轻微的南北摆动的现象(可以想象成太阳往地球这边吹气,所以背对太阳的那边,极光弧会略往南一些)。而且,现有的科学水平可以让我们知道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是否会发生地磁暴,但仍然地磁暴到达某一级别的精确时间以及持续时长仍然是预报难题。如果你去到漠河的时候极光活动已经回落,或者不在子夜前后观察,那便不一定能看到极光。总之,“追极光”一定程度上要靠运气。
还有什么比较好的网站可供参考?
上面其实已经列出了几个最常用的网站,我在这里再整理一下吧。
- 美国国家海洋大气局空间气象预测中心:http://www.swpc.noaa.gov/
- 空间气象预测中心的极光观测指南:http://www.swpc.noaa.gov/Aurora/index.html
- 极轨环境卫星极光监测项目主页:http://www.swpc.noaa.gov/pmap/index.html
- 美国国家海洋大气局空间天气预警级别说明:http://www.swpc.noaa.gov/NOAAscales/
- 磁纬的定义:http://www.nwra.com/ionoscint/maps/maplats.html
- 本站的“极光监测与预报”页面(综合了以上各网站的有益资讯):http://y234.cn/?page_id=5019
中国极光观测指南
Mar 10th
编者按:本文将以“在国内观测极光”这个问题为侧重点,利用问答的形式,解释极光的概念、监测和预报等内容。有关实时极光监测报告以及短期预报,请移步至本站的极光监测与预报页面。
上次更新:2011-12-18
看极光需要哪些条件?
简单来说就三条:1、足够强的地磁活动;2、你处在一个足够高的磁纬;3、天气足够晴朗。
什么是磁纬?它和地理纬度有什么不同?
我们都知道一般说的地理纬度:赤道是0度,北极是北纬90度,南极是南纬90度,等等。然而,地球的磁极和地理的南北极并不重合。就目前而言,地球的南磁极在加拿大北部(注意是南磁极在北极附近),北磁极也不严格在南极点上,造成的结果是极光圈并不是以地理极点为圆心的同心圆,而是“歪着的”;某些地区的低纬度更容易看到极光。
或者我们打个比方,在某9层的公寓楼里,有个吵起驾来声音特大的大妈住在5楼,只要她一咆哮,上下各2层楼(也就是3、4、5、6、7楼)都能听到。现在假设由于某些原因她搬到了4楼,这样她影响的范围就偏离了整栋楼的中间那一块了——也就是说2、3、4、5、6楼才能听到。如果我们正好住在7楼,那尽管我们和3楼的住户距离公寓楼正中(五楼)都一样,但却可以侥幸逃过大妈的咆哮。对于极光来说,由于地球的南磁极偏向西半球一侧,加拿大和美国的某一地区比我们亚洲这边的同一纬度地区更容易“听到咆哮”——看到极光。
我国部分城市和地区的磁纬如下表所示。
东北地区 | 西北地区 | 其他主要城市 | |||
地点 | 磁纬 | 地点 | 磁纬 | 地点 | 磁纬 |
哈尔滨 | 40° | 乌鲁木齐 | 39° | 北京 | 34° |
呼伦贝尔 | 43° | 兰州 | 30° | 呼和浩特 | 35° |
漠河 | 47° | 阿勒泰 | 43° | 上海 | 24° |
沈阳 | 35° | 喀纳斯湖 | 44° | 广州 | 16° |
是不是漠河一带在6月22日前后容易看到极光?我国哪些地区容易看到极光?
我在北疆和东北旅行的时候经常听到这一种匪夷所思的说法:喀纳斯地区和漠河地区在6月22日(夏至日)前后容易看到极光。这显然是不对的。如上文所说,极光活动仅和地磁活动有关,而地磁活动又和太阳活动有关;太阳当然不会关心地球上哪月哪日来产生活动(那位吵架的大妈会根据日历来发脾气吗),因此极光当然和日期没有关系。他们说的,大概是“极昼”——这和极光完全是两回事了。此外喀纳斯和漠河也看不到极昼。
就我国而言,当然是越靠北越容易看到极光。漠河确实是最容易看到极光的地区。
风力有蒲氏风级,地震有里氏震级,有没有什么指标来评价极光的强度?要达到多少级才能在国内看到极光?
这个问题问得好。极光活动强度可以通过至少三种指标来定义:Kp指数(Kp-index)、美国国家海洋大气局极轨环境卫星测量到的极光活动水平(NOAA POES Auroral Activity Level)以及美国国家海洋大气局空间天气预测中心评定的地磁暴级别(Geomagnetic Storm Scale)。这三种指标相互通用,如下表所示。
极光界(磁纬) | Kp指数 | 极光活动水平 | 地磁暴级别及发生频率 | 我国可能看到极光的地区 |
68° | 0 | 1-2 | ||
66° | 2-3 | |||
64° | 1 | 4 | ||
62° | 2 | 5 | ||
60° | 3 | 6 | ||
58° | 4 | 7 | ||
56° | 5 | 8 | G1(弱)
每周期1700次/累计900日 |
|
54° | 6 | 9 | G2(中)
每周期600次/累计360日 |
|
52° | 7 | G3(强)
每周期200次/累计130日 |
漠河地区 | |
50° | 8 | 10 | G4(极强)
每周期100次/累计60日 |
磁纬约45度以北(黑龙江北部、内蒙古东北部、北疆北部) |
48° | 9 | 10+ | G5(超强)
每周期4次/累计4日 |
|
46° | 磁纬约40度以北(黑龙江大部、内蒙古东部、北疆) | |||
44° | 10++ | |||
42° | 磁纬约35度以北(东北地区、内蒙古大部、北疆) | |||
40° |
注:
1、为方便读者阅读,编者将各指标定义之磁纬在1度之内的条目进行了合并。若需要更高精度的换算表,可查询美国国家海洋大气局空间天气预报中心有关文档,或洽编者。
2、电磁暴发生频率按每太阳活动周期(约11.2年)算。
3、“我国可能看到极光的地区”指子夜前后(亦即极光弧最靠南时)可能看到极光的地区。
4、以上资料采集自美国国家海洋大气局空间天气预报中心(http://www.swpc.noaa.gov/)。
或许有细心的读者注意到了,为什么“极光南界”和“可能看到极光的地区”不对应呢?这是因为极光的高度都在80公里以上,因此不必等到极光南界到达本地才能看到极光。在极光南界以南4-5度的地区也能比较容易地在北方地平线上看到极光,只是地平高度比较低些。
由于上文介绍的“偏心”效应,北美以及澳洲的人们更容易看到极光。比如说,与北京同纬度的纽约,只要在Kp指数达到7的时候,就可能看到极光,而北京在Kp指数达到9的时候也未必能看见。
此外,在地磁活动较强的时候,Kp指数有时也会出现不适用的情况,因为在实际观测中的Kp指数都是指三小时平均值,但极光活动却有可能在这三小时内发生显著变化,因此有时会出现Kp指数和极光活动水平不严格对应的情况。极光活动水平是通过单次卫星过境的观测数据推导出来的,因此更可能反映瞬时的极光活动情形(在排除质量较差的观测数据之后)。
最后还要注意K指数和Kp指数不是一码事。前者是某一地点的地磁活动水平,而后者是地球总体的地磁活动水平。当然,受条件所限,实际的Kp指数是无法得到的,现在所说的Kp指数实际上是由若干个代表站点的K指数平均值估计出来的。
北京真的能看到极光吗?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2003年10月底发生了极强的日冕物质抛射事件(coronal mass ejection, CME),使得10月29-31日前后地球上出现了大范围的强极光现象,连西班牙巴塞罗那附近(磁纬约35度)都看到了极光。考虑到北京的磁纬约34度,看到极光是完全可能的。现任北京天文馆馆长朱进博士曾告诉我说,当年他在国家天文台兴隆观测站(在北京以北100公里左右)也观测到了极光。当然,如此大规模的日冕物质抛射事件并不多见。有记载以来历史最大的地磁暴事件——1859年“超级地磁暴”,甚至让加勒比海地区(北纬约20度,磁纬约30度)的人们都看到了极光。
白天也能看到极光吗?
1859年超级地磁暴时,波士顿的极光明亮到连“凌晨1点都可以借助极光看报纸”。2003年10月底的地磁暴,美国南部亚拉巴马州(磁纬约40度)的人们可以在日落时清楚地看到极光。
极光能预报吗?
大规模的极光活动与日冕物质抛射是相关的,一般日冕物质抛射会首先被卫星观察到,而抛射物一般需要一两天的时间才能到达地球,因此当然可以预报。您可以关注本站的极光监测与预报页面,这一页面综合了各处的观测及预报信息;或者直接查询空间天气预测中心以及极轨环境卫星项目主页。
根据你的对照表,如果我在Kp指数大于7的时候去漠河,是不是就一定能看到极光?
注意那一对照表的先决条件是“子夜时”亦即极光弧最靠南时的情形;这是指极光弧在不同地方轻微的南北摆动的现象(可以想象成太阳往地球这边吹气,所以背对太阳的那边,极光弧会略往南一些)。而且,现有的科学水平可以让我们知道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是否会发生地磁暴,但仍然地磁暴到达某一级别的精确时间以及持续时长仍然是预报难题。如果你去到漠河的时候极光活动已经回落,或者不在子夜前后观察,那便不一定能看到极光。总之,“追极光”一定程度上要靠运气。
如果出国观测极光,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毫无疑问,通过到磁纬较高的地方可以有效提高看到极光的概率。然而,磁纬并不是越高越好的。和大部分人直觉相反,磁极附近反而看不到极光,这是因为极光总是在一定磁纬(大约67度)以下才能发展得较明显;磁纬67度以上地区虽然也有极光,但其亮度较低,也就不易被肉眼觉察到。因此,可以说,磁纬60-65度的地方,极光最为常见。这样的地方包括:阿拉斯加中北部以及邻近的加拿大本土北部、格陵兰岛南部、冰岛以及俄罗斯北冰洋沿岸地区。
下面列出欧洲、北美洲和南半球高磁纬地区几座主要城市的磁纬。
欧洲 | 美洲 | 南半球 | |||
地点 | 磁纬 | 地点 | 磁纬 | 地点 | 磁纬 |
斯德哥尔摩 | 55° | 温哥华 | 54° | 悉尼 | 44° |
雷克雅未克 | 64° | 费尔班克斯 | 64° | 惠灵顿 | 48° |
莫斯科 | 52° | 芝加哥 | 52° | 开普敦 | 42° |
哥本哈根 | 52° | 多伦多 | 54° |
然而,这又涉及到另外一个问题—— 极光与日全食和流星暴雨并称最壮观的三大天文奇观,但我有不少朋友对极光印象一般,这原因很简单:他们看到的是比较“正常”的极光,十分安静,基本没什么变化。对于低磁纬的人来说,能“看到”极光就已经很新鲜了;然而对于磁纬60-65度这一带地方而言,极光是只要天气晴朗和足够黑暗就可见的,“看到”极光并不是什么稀奇事;能让这里的观测者变得兴奋的,是强地磁活动时出现的变幻多端的极光。然而,要看到这样的极光很大程度上就要靠运气了。
最后一点,到高磁纬地区欣赏极光应该尽量选择秋冬季节前往。这倒不是因为极光出现频率的问题,而是因为高磁纬地区夏季的极昼现象会影响对极光的观察,毕竟大多数极光还没有明亮到在大白天也能看到的程度。
有什么比较好的网站可供参考?
上面其实已经列出了几个最常用的网站,我在这里再整理一下吧。
- 美国国家海洋大气局空间气象预测中心:http://www.swpc.noaa.gov/
- 空间气象预测中心的极光观测指南:http://www.swpc.noaa.gov/Aurora/index.html
- 极轨环境卫星极光监测项目主页:http://www.swpc.noaa.gov/pmap/index.html
- 西北研究所空间天气业务:http://www.nwra.com/spawx/spawx.html
- 美国国家海洋大气局空间天气预警级别说明:http://www.swpc.noaa.gov/NOAAscales/
- 磁纬的定义:http://www.nwra.com/ionoscint/maps/maplats.html
- 阿拉斯加大学地球物理学会极光预报:http://www.gi.alaska.edu/AuroraForecast
- 萨斯科切温大学全天摄像头实时影像:http://aurora.usask.ca/
- 黄刀镇全天摄像头实时影像:http://www.asc-csa.gc.ca/eng/astronomy/auroramax/connect.asp
- 本站的“极光监测与预报”页面(综合了以上各网站的有益资讯):http://y234.cn/?page_id=5019
相册:“印封”之旅在漠河
Mar 4th
中国陆地最北点——乌苏里的全景图。
木石神山日出。
木石神山日出以及阿木尔河谷晨雾。
阿木尔河九曲十八弯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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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封”手札之四:莫尔道嘎
Jan 28th
说好的,班车呢(上)
漠河,一月十五日清晨。
我一个人在零下四十二摄氏度的空气中走着。黎明的微光穿透笼罩在县城上空的浓雾,将街道和四周的建筑勉强映衬出个大概。
不过,灰蒙蒙的天空并没有带给我灰蒙蒙的心情。到这一天,我的旅行已经过了一半,到达“中国最北”的目标也已经完成。一想到这一点,我心情就变得轻松愉快。于是乎,我哼着小曲,在县城结了冰的路面上不慌不忙地迈着步子,直到一栋标着五个影影绰绰的大字(“漠河客运站”)的欧式建筑出现在我的面前。
“小伙,去哪呀?”一个满脸横肉的大叔向我走过来。“满归。”我省略掉一切不需要的字符,将重音标在了“归”上。“去满归的大客已经没有喽,你搭我的车走吧。”“不是说八点有一班嘛。”我小小地吃了一惊:这个时间可是我打听来打听去才问到的;这班车八点从漠河出发,不到十二点即可到达满归,然后我就能赶上中午一点从满归开往根河的火车——多完美的衔接呀!现在,居然没有车了?难道我要空耗在这个充满烟煤味的地方不成?
“今天停开了。你自己去问吧!”大叔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跟着惴惴不安的我走进候车厅。
“对,去满归的大客从今天开始停开了,二十号才恢复。”售票处的姑娘头也不抬地说道。“这样啊,谢谢你。”我按捺住内心的焦躁,转过来问那位大叔,“你出多少钱?”“一人七十。”“那如果没有人去呢?”“没有人去,那你就出全价呗。”“全价多少?”“三百。”“一人七十,四个人两百八,怎么我一人就要出三百?”“哎呀,你一个人嘛…… 就是这个价。”大叔语焉不详地应付着,摆出一副“就是要宰你”的架势。
我掏出面包吃起来。去满归的班车从今天开始停开了?可前几天在哈尔滨遇到的那位驴友说他还坐那趟车从满归上来呢!这么说来,我的运气真是够背的。当然,我还有一个备份方案:搭上午十一点的火车去铁路重镇加格达奇,夜里在那里换乘去伊图里河的火车;从伊图里河到根河只有区区二十六公里,这样就可以在第二天中午到达根河了。然而,因为这一带的火车车次很少,这样我就得耽搁一天的时间,还要走477公里的回头路,同时得放弃从漠河到根河这321公里路段。在我吃完最后一个面包的时候,我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完成漠河-满归-根河这一路线。当然,不能在满脸横肉的大叔得了便宜。
“还是三百?”我咽下最后一口面包,站起来问道。“还是三百。”“两百八十不走?”“不走。”大叔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让我颇为厌恶。“这样啊……”我故意滑腻腻地回应道,“那我就坐火车去好了,反正也差不多。”我说着就推门而去,把大叔自己一个人留在客运站里了。
这时雾已经慢慢散去了,我也慢慢地在街道上走着,一边考虑着对策。在走到第一个拐角的时候,我拿定了主意:先回到旅店再说。旅店老板是北方大哥介绍给我的,我前天晚上也和他侃了好一阵大山,或许他会给我想到一个好办法。
我在漠河县住的是“北星宾馆”(0457-2888803,13555071917,15094626076,这地方最大的好处就是提供有线及无线网络,同时交通也很方便)
“哟,你又回来了呀?大客不赶趟儿哪?”我推门进屋,正好和在打扫卫生的老板娘打了个照面。“不是……”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介绍了一下,做出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我觉得吧,你还是坐火车得了。上午的火车,晚上就能到加格达奇了啊。”老板娘飞快地说,快得把“加格达奇”的“格”字几乎隐没掉。“但那样麻烦啊,我还得多拿出一天时间,算七算八的其实钱也差不多了。”我也同样飞快地说。“这样啊……”老板娘若有所思。“打电话!”在阁楼上睡觉的老板探出睡眼惺忪的脑袋,蹦出了三个字。
老板娘热心地打电话,问了五六家,开价全是三百五甚至四百。“你觉得多少钱合适呀?”老板在阁楼上打了个哈欠。“总得二百…… 二三十,三四十吧。”我很犹豫地回答道。网上的资料说一百五便可以包车去满归,但那是早些年油价较低时的情况,还要是温暖的夏天。现在这个油价和时令,要到这个价格恐怕几乎是不可能。“我说小伙,你还是坐火车吧。到满归来回三百公里,光是油就要两百块钱了,你要这价估计够呛。”老板说。这时老板娘又问到一家,开价三百,我便要下这一家的电话,谢过老板夫妇。“你的房间还没收拾呢,不妨回到房里考虑考虑吧。”老板娘说。
其实已经没必要考虑了。前些日子在“最佳拍档”于小朋友的反复教导之下,我早就牢牢树立了“出门在外最不该省的就是钱”的观点。——当然,该省的时候还是得省,但是我当然不会为了七八十块钱就丢掉三百公里美景还买来一肚子的窝心。经过一番折腾,接近十点钟的时候,我总算登上了马师傅的黑色轿车(幸好他并不是早上那位满脸横肉的大叔),向满归进发。
包车信息:马师傅,13555072225,常驻漠河县城。
穿越大兴安岭(上)
兴安,中文字面上的意思是兴盛安定的意思,不过它其实来源于满语,意为“极寒之地”。“兴安岭”的意思自然就为“极寒的山岭”。东北地区基本上就在大、小兴安岭的拱卫之下。在目前的国境线以北,还有一座“外兴安岭”(今称斯塔诺夫山脉),历史上曾是大清帝国与俄罗斯帝国的分界线。在1858年,沙皇俄国以武力强迫清政府签订《瑷珲条约》之后,外兴安岭便成为了俄罗斯领土。有意思的是,在1969年以前,包括满清皇朝在内(参见The Sino-Japanese War of 1894-1895: perceptions, power, and primacy,S. Paine著,剑桥大学出版社)的历届中国政府均不承认这一领土割让。
一上车,马师傅就开始反复强调:“我知道你要去赶中午一点的火车,但早晨雾气很大,又是雪路,为了安全,我们还是不得不开慢一些。”我也再三表示理解。不过在出了县城之后,我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没有在冬季走过这一路段,又担心遇到积雪过深的地方过不去,只能一直打电话问路。不过,打就打吧。这条路是省级公路,大概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于是我就一路和他闲聊,从汽车,油价,南方,一直到如何通过太阳方位来判定南北。他对最后一个问题尤其感兴趣。俩人讨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他连连恭维我“真能侃”,我也谦虚地回应着,轿车也不紧不慢地以五十公里的时速在冰雪路上滑行着。以这个速度,按时抵达满归赶上火车不成问题,我那颗悬着的心也就慢慢放下来了。不过,马师傅和北方大哥显然还是有些差距,对我提的几个当地风景名胜的问题都回答“不知道,我只管把你们拉到目的地”,我只好一边回忆地图一边欣赏沿途美景。
在没有来东北之前,我一直以为北方的冬天就如在北京所见的那样,满眼单调,遍地萧条。但这里却全然不是这样的:公路两旁的森林就好像周末步行街上的人群一般摩肩接踵。树们即使是在冬日,也绝不会褪去一身的绿装,反而依照各自的口味,保留各自的色调和明度。公路偶尔延伸到高地上,人们便能看到四周一望无际的林海,尽是浓浓淡淡的绿、黄、红,格外赏心悦目。偶尔有一些被虫蛀和积雪压倒的朽木,恰到好处地诠释着“病树前头万木春”的含义。至于林间的雪地上,那就更是热闹了:无数的脚印,大大小小,深深浅浅,有的只有一条孤单的足迹,一派隐士风格;有的却俏皮地在地上画着“8”字,好像正在参加一场盛大的舞会,似乎各位林中居士们,刚刚还在雪地上嬉戏。这一份动感与静态的微妙结合,仅为北方的森林所具备,在其他地方是无法想象的。
大约十一点半的时候,我们翻越黑龙江和内蒙古交界的白卡鲁山,这里到满归只有七十公里,路途已经过半。我正高兴着,突然雪地上出现一个大坑,我俩还没反应过来,轿车就飞了过去。马师傅赶紧停下车查看。过一会儿,他一脸沮丧地上来了。“没大问题吧?”“前档板碎了。”“噢?”我一听不是车开不动了,心里顿时舒坦,不过出于礼貌还是说了句,“可以补一下的吧?”“哪里!是整个碎了,你看后面一地的碎片—— 看到没有?唉!原厂的要六百,副厂的也要两百八呢!这次又白跑了!”马师傅把手往方向盘上一砸,不情不愿地踩下油门。之后的他和之前几乎判若两人,对我的话几乎爱理不理,车速也开始慢了下来。
我开始同情起他来。跑我这趟路,耗掉一整天不说,三百块钱其实也净剩一百的利润,现在还把六百块钱的挡板给磕碎了…… 然而,我也必须从我的角度考虑。如果赶不上中午一点的火车,多花的车钱和食宿费是小事,还会带来旅行中最应避免的情形——计划被破坏时带来的挫败心理,今早好不容易才从班车取消的泥潭中走出来,我可不想这么快就“赔了夫人又折兵”。如何既照顾自己又帮助马师傅呢?我灵机一动,说道:“您知道吗?大部分的游客都是反着我的路线走的,也就是说他们得从满归到漠河。这班车是从漠河发出的,您也清楚;但班车从今天开始停开了,他们一定不知情,所以肯定得找包车上漠河。从伊图里河到满归的火车是十二点半进站,只要您能按时到达,接上他们,就有可能把这笔亏损帐补上啦。”“呃?”马师傅面色稍解,“你对火车时刻有把握吗?”“当然有,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出来旅行的人,事先都要做很多功课的。准确的说是十二点二十八分进站。”“要是能补上可就太好了。”马师傅说着就开始加大油门,轿车很快以八十公里时速在雪地上飞驰起来。“哎哎,您可别开太快啊!还是应该保证安全!”这下子,轮到我不断地提醒他了。“你放心吧,我有把握!弯道的话要放慢点,现在是直道,可以开快!”马师傅一边应付着,一边继续保持着速度。
十二点三十分,我们远远地看到了山谷中腾起的白色烟雾。“那就是满归了吧。”我克制不住喜悦。满归到了!那今天就可以按时到达根河了,这趟霉运连连的旅行(算上之前差点错过航班,看雾凇找错了地方,久等公共汽车而不至,手机和无线网卡的故障,等等)总算可以继续按计划进行了。“是啊。唉!但人是接不到了,火车都进站了!”“这不着急,”我说道,“满归客运站和火车站不在一个地方的嘛,对吧?”其实我是根据东北的普遍情况胡乱猜测的,没想到马师傅竟然点了点头,于是我继续说:“如果您是游客,您会不会一下就听信包车师傅说今天没有大客了?明显不会嘛,您肯定要到客运站问问看的。”马师傅又点了点头。“而且您是回程车,完全可以出更低的价压过满归的师傅的。所以啊,只要您运气好点,是肯定能挣些外快的。”我两手一拍,结束了自己的演讲。马师傅第三次点点头,脸上总算微微地笑了一下。
十二点四十五分,我总算到达了满归火车站。“喏,一…… 二…… 三,这是三百。祝您好运。”我和马师傅结清了帐,克制住自己多给二三十块钱的冲动,整理好大背包,转身走向火车站前的楼梯。
穿越大兴安岭(中)
满归这名字,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满载而归”的意思。在网上简单搜了一下,似乎没提到这名字是怎样来的,只是语焉不详地说这地方的全称是“满归镇”或“满归林业局”,是建国初期修建的牙林中线铁路(牙克石-满归)的终点站,这或许是哪位建国初期来此指挥垦荒的领导一拍脑袋想出的名字。
满归火车站只有四十五年历史,但看来它一直保留着刚建成时的面貌:一栋白色的平房,就算是候车室;旁边有一栋两层高的浅黄色小楼,大概是铁路职工的办公地点。它们仍然保留着那个久远年代的建筑风格,外表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
我走到白色平房前,见大门紧锁,心里正觉得奇怪,远处的一位大叔冲我叫道:“小伙子,直接上车买票就行啦!”哟!看来满归站不仅外表简洁,连内在都没有一丁点多余的摆设呢。我谢过大叔,绕过平房。眼前是一块积雪的空地,一列老旧的绿皮火车就停在空地上,好像被遗弃了似的;如果不是白色平房上“满归站”三个烙金隶书在冬季正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话,我还真难以想象这就是一条客运线路的始发站。偶尔有当地居民和我一样,绕过白色平房,毫无顾忌地登上火车,甚至还有一位送孙女上车的老爷爷,忽然踏着自行车从附近的田垄里骑上站台,一切显得如此异样又随性。
少顷,列车突然一震,随即慢慢地蠕动起来,忽然在车外传来“等一等!等一等!”的叫喊声。大家还没来得及把头转向车门处,就听得几声厚重的鞋子与金属的撞击声,只见一位中年妇女喘着气推门进来了,显然刚刚完成了“飞身上车”的好戏。她走到某一排座位,和另外一位乘客打了招呼,就坐下了,连珠炮般的讲起自己的经历:“哎!……他嫂子请吃饭呐!……吃到十二点半!……车又打不到啊!……我说这坏了,那包儿往哪儿搁呀!……我看旁边有个小伙子!……塞给他十块钱,让他帮我捎回去,说了句‘谢您啦’就开始跑!这点儿…… 哎!刚刚好哎!差一点儿就不赶趟儿啦!”断断续续地说完,又抄起手机就开始打:“喂!我在火车上哪!一上车就开了,差点儿就不赶趟儿了…… 那东西送到了啊?这么快呀?哎!帮忙谢谢那小伙儿哎!谢谢了没有?”
我和车厢里的其他乘客还没来得及看完这一出不大不小的喜剧,列车员就推门进来了。——虽然这火车好像是刚从古董博物馆里拿出来的,但列车员大叔并不因此就降低着装水准。恰恰相反,他把帽儿戴得正正的,袖章别得紧紧的,连那一排大衣纽扣,也是整整齐齐的,挑不出半点毛病。他手里拿着一打米色的小票,叫道:“买票喽,买票喽!到哪儿?——五块!”我盯着这位好像机器人一般从着装到发音都一丝不苟的大叔,直到他走来我的面前。
“根河!”“十四块!”“喏,这是十五块。顺便问一下—— 去莫尔道嘎的火车啥时候经过根河?”“明天早上八点!”大叔言简意赅地回答,眼皮都不眨一下,在小票上写了些什么,然后“刷”的一声从手里的一沓儿人民币中抽出一张和火车一样老旧的一块钱,熟练地把小票一撕,单手递给我。“谢谢。”我觉得有点自讨没趣,目光落在那张小票上。“满归,根河。”我默念道,但见大叔的字如同鬼画符一般飘逸。
老火车以每小时三十公里的速度,吭哧吭哧地在林海间穿行,我也就任凭各色景致如慢速电影般在眼前一帧一帧地滑过:摩肩接踵的树林子,屋顶齐整积雪的小木屋,轻烟袅袅的稀疏村落。偶尔列车晃晃悠悠地慢下来,往一片空无一物的雪地上一停,这就算是到站了,人们便随意地自由上落。耳边还传来两位老太太浓重的大舌头普通话:“你说这车今天怎么开得这么快呀?”“估计能早点哩!”我心里不禁暗暗笑了。就连广州最早营运的地铁线路,都有每小时三十五公里的旅行速度呢,更别提磁浮和高铁,速度计上的指针简直是“欲与天公试比‘高’”了。现在在大兴安岭中慢吞吞如蜗牛般爬行的古董火车,居然还有人觉得快,想想都让人觉得好笑。
冬季的北方,太阳总是早早下班。当火车穿过丘陵,一片金灿灿的原野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已近下午四点。就连日间小镇里恼人的刺鼻的煤烟,也在夕阳光辉的渲染下,变成一团团色调轻柔的棉花团。一股道岔分离开去,几栋蛋黄外墙的建筑上烙着三个金字:“金河站”,金字当头,正好应景。
老火车在晚上六点准时抵达根河,此时室外气温为零下三十五摄氏度。我首先根据GPS定位和Google地图查看了一下四周情况:根河火车站位于根河市以西,通过敖鲁古雅路与市区相连,步行约半小时路程,我就决定徒步到市区找地方过夜。
穿越大兴安岭(下)
在历时一个小时徒劳无功而且毫无趣味的徒步之后,我最终不得不回到根河火车站附近,蜷缩在一间简陋的平房里过了一夜。老板娘倒是很友善,告诉我说根河市区比我想象的更遥远。我只能第二天在火车上简单眺望一下这个内蒙古东北部重镇了。
一月十六日清早,我登上了发往莫尔道嘎的6269次普通慢车。与前一天一样,迎接我的也是一列老旧的绿皮火车,一位面无表情的列车员大叔,以及一张米色的手写车票。唯一不同的是,米色小票上的字更如鬼画符般,只简单写了“根”和“莫”两个字。
这一天,我的计划是从根河出发,坐火车抵达莫尔道嘎,然后坐那趟每两天才发一班的班车从莫尔道嘎前往本次旅行的另一重要站点——室韦乡。之前一天,我打电话到室韦询问,证实一月十六日将有班车,这让我兴奋了老长时间,直呼“从漠河到满归的三百块钱花的值”。现在,我就在“一切顺利”的兴奋中,随着老火车的震动继续前进。
莫尔道嘎,蒙古语的意思是“上马出征”,这名字有个挺有意思的传说。话说在七百年前,在成吉思汗同学还只统治巴掌大的一块地盘(相对后来而言)时,有一次回室韦祭祖打猎。打着打着,来到一山头,放眼望去,不禁感叹道:哇噻,这可真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呀,一言以蔽之,曰:和谐。于是乎,他老人家肾上腺素如泄洪般分泌,顿时翻身上马,大吼一声:“莫尔道嘎!”没有几年,整个欧亚大陆各大小民族几乎就全部在蒙古铁骑之前嗝屁了。于是乎,这片地方就叫做“莫尔道嘎”。如今兵戈铁马、刀光剑影的一幕早已远去,莫尔道嘎留给世人的是大兴安岭地区唯一一片保存完好的原始森林,号称“南有西双版纳,北有莫尔道嘎”,咋听起来似乎有些自恋过头。但是么,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从得耳布尔到莫尔道嘎的四十三公里路程,让我对这句话心悦诚服。
看哪!我之前看到的所谓“林海”,跟眼前这一幕相比,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古老的铁路顺着山势斗折蛇行,老火车就在白、蓝、黄、绿、红五色水乳交融的环绕中缓缓行驶。有些时候,车行驶到山脊,窗外的风景就如同人们在东方明珠上俯瞰上海所看到的一般,一派车水马龙、人山人海的热闹景象—— 当然,现在展现在我眼前的,全是树!全是树!这是一片浩瀚无边、一望无际的森林之海。从漠河到根河的路上,我已经看到过许许多多色调不同、明暗各异的树林。然而现在眼前的美景,比起那天的景色,要美好成百上千倍!又有些时候,老火车行驶到树林之中,窗外的风景又如同苏州园林一般,精雕细琢,小巧别致—— 有着如同整连整团士兵一般的松树,从外表到神态都别无二致;有着鹤立鸡群、毛遂自荐般突兀于林海之中的高大杉树,还有许多砍伐或腐朽后留下的树桩,桩上有着一小团圆滚滚的积雪,好像有调皮的孩子往上放了个馒头似的。又有些时候,森林中倏然出现一条冰封的小溪或是积雪的空地,这是动物们写写画画的舞台。有些地方只有一条孤零零的脚印,仿佛是一位离群索居的思想者留下的孤单印记;有些地方的脚印比天上的星星还多,好像是前一夜刚才举行了盛大的舞会。谁说北方的冬天只有萧条和凋零的?我第一个反对!
在这让人心醉的美景之中,老火车不为所动,依然坚定地以三十公里的时速向前挪动着,既不紧一点,也不慢一下,不为钟点而着急,也不为美景而停留。十点五十三分,莫尔道嘎车站到了。
说好的,班车呢(下)
从莫尔道嘎到吉拉林(室韦乡所在地,对外称室韦,但当地人只称“吉拉林”)约有90公里路程。往返于两地的依维柯,每两天发班一次。因为从莫尔道嘎发车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因此我一点也不着急,就从莫尔道嘎火车站慢悠悠地往镇上走。从火车站到汽车站,走得慢的话,大概需要一个小时时间。
一路上有好几辆当地的小车,见到我背着个大包往镇上走,都表示愿意免费载我一程。当然,都被我谢绝了。
有一位莫尔道嘎的包车师傅在被我谢绝之后塞给我一张名片:陶树新,13154701157。
冬季的莫尔道嘎非常清静。当数十辆小车搭载着刚下火车的旅客气势汹汹地飞驰而去之后,积雪的公路就只剩我一人在行走了。路边的农家偶尔有几只不友善的看家狗冲着我大吼大叫,也被我轻松地无视了。
莫尔道嘎人都如同正统的东北人一般热情。我问一,他们恨不得答上十。因此,我没有太吃力就找到了汽车站,此时是中午十二点。
莫尔道嘎汽车站很有喜感:它修在一栋毫无特色的挂着“交通旅饭店”大招牌的白色建筑的左下角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匾额用繁体字写着“候车室”三个字。门前的台阶滑得一塌糊涂,显然使用频率很低,但我还是小心地踏上台阶看了看。仿佛为了验证我这一猜想,门锁住了。
“还没有上班呐。”一位在旁边看我看了几分钟的大爷说道,他站在那里,好像就是要等我提问似的。“开车前半小时才卖票。你上哪儿去?”
“吉拉林。”我机械地回答。
“吉拉林是下午三点的车吧,不过好像是两点多……”大爷四周张望了一下。“是三点。”另一位过路的大娘确认说,“每天都有!”“不对,那是夏天才每天都有,冬天是隔天一趟!”大爷纠正道。
我道过谢,继续向前走,决定先找个地方填填我那饥肠辘辘的肚子,但又不知道可以到什么地方吃一顿又饱又便宜的饭。
路前面不远有许多鞭炮纸。我看了看旁边那栋崭新建筑的名字:“超越饭店”。这名字倒是够新潮,我想。这时,从屋里突然跑出个小姑娘,冲着我叫:“姐姐!”
我大吃一惊,反问道:“你说什么?”
她愣了一下,旋儿说道:“啊,对不起!您头发真长,我认错了。您…… 是要住店吗?”
“我不住。不过,你们这里有饭吃吗?贵不贵?”
“有的有的。价格嘛,我觉得…… 还行,您进来看一下吧。”
我被那句“我觉得还行”逗乐了,于是就跟着她走进了饭店大门。
“几位?”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男子问道。“就一位,不会太少了点啊?”我环顾着四周相对高档的装修,心里有所顾忌。“当然不会!”中年男子很自然地说,这让我听了很是舒服。“来,把他领到那个包间去吧。”他示意小姑娘。于是我跟着小姑娘到一个有明亮大窗户的房间坐下了。
我点了一盘炖菜,一碗米饭,外加一瓶蓝莓果汁,老板和几位伙计进来和我闲聊。我了解了一下班车时刻以及冬季的旅游情况。老板友好地表示我中午可以在他的包间里休息,等到汽车站开始卖票了再离开。这使得我对莫尔道嘎的好印象又上升了一层。
在2011年初,莫尔道嘎每天8-9点有发往额尔古纳市(拉布大林)和海拉尔的大客车,隔天15点有发往室韦乡(吉拉林)的依维柯。“超越饭店”冬季的单间价格大约为50元/天。
我美美地吃了顿午饭,又品尝了蓝莓果汁。中午两点半,我就到汽车站准备买票。
等待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然而汽车站却始终没有开门。我前一天偷了懒,没有更换用来垫鞋的卫生巾,鞋里残留的潮气开始让我的双脚体会到刺骨的麻木,等车的当地人也开始抖抖嗦嗦。直到下午三点多,一对等车的母女从旁边的小卖部带来消息:“车坏了,今天没有车了!”大家一哄而散。
我呆住了:说好的,班车呢?
让我吃惊的是,等车的当地人几乎若无其事地就离开了。更让我吃惊的是,几乎没有当地师傅瞅准机会来拉客。显然,当地的生活是如此悠闲,以至于对这种在大城市里可以让车站员工下岗的“旷班”事件,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只有那对等车的母女,可能是因为给家里置办年货之故,似乎挺着急着要走。过了好一会,总算来了个兜生意的师傅,开价两百上吉拉林。因为去吉拉林的班车是隔天开行,为了不在莫尔道嘎多停留两天时间,我眼下几乎已经没有选择,只能把价砍到一百七十五之后上车了。母女因为是当地人,一共出五十的车费,我则要交一百二十五元。
包车信息:孙胜,13488506584,常在莫尔道嘎、满归、室韦、海拉尔、额尔古纳之间跑运输。
从莫尔道嘎到吉拉林,一路上是典型的由森林向草原过渡的景观。当然,因为此时暮色已至,因此除了一场绚丽的日落以外,我并没有许多可看的,于是把至少一半时间花在了和孙师傅磨嘴皮子之上。和司机师傅磨嘴皮子可是一门学问。眼下,至少他在吉拉林把我介绍到了非常友善的“鸿飞之家”。
晚上六点多的时候,一轮明月已经悄悄地挂在了雪原之上。历经辗转,我总算到达了“印封”之旅的另一个重点驻留站——室韦,在“鸿飞之家”那面朝花园、装帧精致的卧房里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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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封”手札之三:一路向北(下)
Jan 19th
北方的冬天其实天亮得也挺早,只是太阳出来得晚。当我6点50分在一片浓重的雾气中到达哈尔滨站(当地一般习惯称“哈站”)时,天已经挺亮了,尽管那颗灿烂夺目的星球还要有一个小时才会升起来。在这里,我将和于笑会合一同前往漠河。我和于笑之所以能认识还是缘于奥赛上的一桩偶然事件:那是高一的时候,我到北京参加第二届天文奥赛,参加完晚宴之后差点赶不上飞机,多亏当机长的于笑老爸亲自送机才不至于陷入麻烦。因为我一直喜欢玩模拟飞行游戏,一路上居然和于先生相谈甚欢。如今已经过去了七年,但我和于笑也只见过两次面,也算上一件趣事。
清晨的哈尔滨大约在零下25摄氏度左右,同时还飘着小雪,不过我在哈站前面轻松地踱来踱去却并不觉得寒冷。毫无疑问,这次路线的设计是值得赞赏的:从气候最为温和的大连开始,一步一个脚印,逐步适应东北严寒的气候。如今我要启程到中国最严寒的地区去了。
七点过几分的时候,于笑来了,她上着米色的羽绒服,下着蓝色的滑雪裤;和上次见面一样,留着齐腰的长发。因为我们定的车票是7点23分发车,因此我们赶紧进站。哈站的布局很奇怪,一号候车厅在车站的一边,其他候车厅在车站的另一边,走路大约要五分多钟,同时指示牌又特别不明确,搞得我们差点迟到。——啊,我非常高兴在札记中首次用“我们”这个人称。我已经无数次强调独自旅行的若干好处,但是我一点也不反对偶尔调换一下口味。旅伴里有个姑娘有着无数的好处,第一个好处甚至在上车之前就显现了:趁着开车前的几分钟,于小朋友帮我到商店采购了某些女士卫生用品。这个咚咚我自己一般不好意思去买,但去年走了西藏之后发现极端环境下还是非用不可,后来它确实在保持双脚清爽干燥方面发挥了几乎无可替代的作用(起码到我写这篇游记的时候)。
列车准点到达齐齐哈尔车站。到下一趟车的开点还有大约一小时,于是我们在齐齐哈尔火车站附近转了转。我们要乘的下一趟车是开往古莲的6245次普通慢车,这是运行速度最慢的一种车,一路上几乎每二三十分钟就要停站。不过我觉得这倒是它的优点。我俩买的是下铺。往铺位上一座,在小桌上摆点吃的,然后任凭窗外的景象不紧不慢地从眼前掠过,我觉得这样的旅行已经让我很享受了。于小朋友也是一样,她对我放弃从哈尔滨直达漠河的快车而找到这种如此之“悠闲”的慢车不吝赞美。毫无疑问,旅行最大乐事之一就是找到了个口味一致的好拍档。
找个姑娘做拍档的另一好处就是不必操心讨价还价的事:一般情况下,这样的事情让女性出马更可能获得有利的局面。如今我们必须操心在漠河游览路线的问题。于笑把包车信息抄在了一张纸上,然后逐个打电话去问,我则在手机上查找资料。不久,我发现了一点:所谓北极村并非是真正的“最北一村”,真正的“最北一村”是一个叫“北红村”的地方,真正的“最北点”则是一个叫“乌苏里”的河滩,这几个地方在北极村以东大约100公里。网上资料显示,北红村游客较少,相比北极村原始得多。我和于笑都听说北极村商业气息很重,都对此地有一点抵触情绪,如今听说真正的最北原来是更为自然纯朴的北红村,不禁产生了共同想法:要去北红村!
于笑打电话问了漠河县的几位司机,开价都在五六百左右,但他们说乌苏里不能去,可以从北红村坐300-400元的马拉雪橇去,我们一听,都有一点犹豫。于笑还说他们的都是小轿车,我更是犯嘀咕:小轿车底盘低,路上遇到一个坑什么的,说不定还要下来推车呢…… 不过我注意到有好些游记都提到了一个网名“北方森林”的人,从游记的描述来看,这人似乎有点意思,于是于笑一个电话又打给了“北方森林”。一番问答,于笑放下电话说:“他开价一人500。”“那岂不是就1000了?那当然不干。”我马上回答。“但他说乌苏里可以去噢。他的是面包车,底盘高。”“不对呀,其他人不是说乌苏里去不了嘛。”“他说,潜规则,你懂的。他还说,‘他们那个价我也能给,那样的话我就在路上宰你们’。”“这哥们直的!”我一拍桌子。一番讨论之后,俩人眼神一对:“就他吧!”这样,事情总算最终确定下来了,不过这样的话,我们就要比原定提前一站,在图强站下车。尽管我一开始总觉得这个价格对比起我的“经济出行”理念实在是太高了一些,但后来事情的发展证明这是个极棒的决定。
12日早晨8点16分,列车在零下44摄氏度的浓雾中停靠在了白雪皑皑的图强站。我也换上了相当厚实的装备:加厚保暖内衣、抗冰服、滑雪裤、毛袜等全部上阵。不过,我换下了一条抓绒衣北方森林就在车门处等候。北方森林个头比我还高一些,看起来不算特别壮但还算很魁梧。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北方森林并没有直接开车出发,而是带我们到他的驿站,详细检查和调换了我们的各项装备,甚至还了解了我们购买户外保险的情况。最后,我套上了一双蓝色的雪套,于笑则换上了一双橙色的羽绒雪地鞋,还借用了北方森林自己的狗皮帽。9点半,我们从图强镇出发。我们今天首先要到乌苏里浅滩,那是中国目前真正的最北点,然后晚上在中国真正的最北村落——大草甸子(即北红村。北红村是四五十年前的临时称呼,原来及现在一般称大草甸子)过夜。
离开图强后不久即进入完全冰雪路面,两旁都是森林,中间有一条过往车辆开出的道路,圆滑地伸向远方。北方森林牢牢地把着方向盘,面包车也稳稳地向前滑行着,完全没有我后来坐其他车辆时经常体验到的“漂”的感觉。
10点10分,在完全没有提示的情况下,北方森林忽然把车一停,说:“下车看看吧。”我才注意到这一路段两边有漂亮的雾凇。在吉林错失漂亮雾凇的遗憾在此得到了弥补。更为微妙的是,一排排笔直的树干在阳光的照射下,在冰雪路面上投影出无数条平行线,北方森林将其称之为“斑马线”,更是非常好看。我和于笑观赏完毕,上车继续前行,我才发现前后也只有这一段有雾凇,但行车中不加注意的话转眼即逝。
又走行了一个小时,我们来到了阿木尔河。注意这条河并不是阿穆尔河(俄罗斯对黑龙江的称谓),而是后者的支流之一。现在,冰封的阿木尔河已经堆上了几十公分的积雪。首先北方森林教我们“滑雪”——以坐的姿势从积雪的河堤上滑下去,非常刺激。于笑虽然是北方人,但对此也感到非常新鲜,我就更不用说了。之后北方森林又教我们如何“倒地”——首先人笔直地站着,然后往后一倒,只见一片雪雾腾起,人就非常舒服地躺在雪上了。不过这一倒地比较有技巧,于笑一学就会了,我学了两次都不会,还把嘴唇给咬破了。北方森林以东北人直率的性格把我嘲笑了一番,不过他还是很耐心地教我第三次。这一动作的要点是必须头先着地,第三次我总算学会了,我只能说,比倒在一大团被子上更为舒服!
大约中午13点,我们总算到达了距离乌苏里浅滩只有不到2公里的地方,最后一段路只能徒步前往。北方森林说运动量大约相当于徒步5公里,我对此感到毫无压力,于是一路走走停停,赏赏景拍拍照,结果经常被拉下老远。我非常喜欢走路的时候脚下的雪咯吱咯吱响的声音。而且我注意到,两旁的雪地上可以看到许多动物爪印,这让静寂的雪地显得很活跃。
我一边悠闲地走着,一边探索在雪地上走路的技巧。这里的雪非常深,一般都有半米左右,最深的地方估计超过一米。到立着“恭喜您找到北啦”的石碑有一条小径,走小径比自己开道要轻松得多,但小道上也有许多积雪,凹凸不平,走起来比平常走路还是费劲多了。不久,我发现旁边还有一条比较久远的小径,已经冻硬了,赶紧高兴地跳上去走,同时向于笑炫耀。怎料还没走上几步,突然“轰”的一声陷进去半条腿,随即发现:走旧小径对心理承受能力是个挺大的考验,因为下一步随时可能不加警告地陷下去。在一次又一次地陷下去和一次又一次地把腿拔出来以后,我放弃了,还是走回原来的小径。
1月12日14点05分,我终于走到了刻着“恭喜您找到北啦”的石碑,这里就是乌苏里浅滩,石碑对面就是俄罗斯领土。持续12年的环游中华之旅,以这里为终点。乌苏里的经纬度大约为北纬53度33分,东经123度17分,比北极村偏北约4分。接下来,我用了3分钟左右时间表演节目《北极光》——这是男士在此地偏好的节目,内容是在乌苏里的寒风中脱光上身所有衣服。我表演时的气温为零下28摄氏度,相信起码也是“最低的之一”了。事实上“北极光”未必有看起来那么危险,因为此时正是一天中最温暖的时候,而且北方森林在旁边点了一堆篝火,表演结束以后可以立即温暖一下。
在历时一个小时的庆祝和玩耍之后,我们决定去看看乌苏里的国界碑。这一决定的刺激之处在于我们必须在平均深度约一米的积雪中开辟一条大约一公里的道路。
我自告奋勇地在前开道,不过很快我就后悔了:在松散的深雪中开道简直就像在脚上绑好几公斤的沙袋作高抬腿运动一样。在开了不到150米的道路之后,我不得不停下来喘气——但又不敢大口喘气,因为零下30摄氏度左右的空气直接吸进肺里可能会造成损害——这时北方森林从我身边超了过去。不过我并不甘心就此认输,我开始模仿着他前进的方式,在他开辟的道路旁边再独立开道,但似乎并没有因此省力些。最后我被拖下了接近100米的距离,但还是坚持着独立到达了国界碑。各位:深雪开道绝对不好玩啊!
此时太阳已经悄悄地躲进了远方起伏的雪丘后面,天光渐渐暗淡下去,气温顿时跳水。不过看来北方森林一点也不担心,他提议继续开路,走回到停车的地方。这次我是再也鼓不起勇气独自开道了,只能乖乖地跟在他后面行走。
一路上我们看到了许多顽强地伸出雪堆的植物,还有各种各样的动物脚印,比如兔子、狍子、猞猁等等。在某个积雪深度约1.5米的雪丘,北方森林也放弃了,让我们自己开道“体验一下”。于笑凭借着娇小轻盈的身躯,居然直接从雪丘上爬了过去;我也想照葫芦画瓢,但还没开始爬动就一下陷到了雪里,连站也站不起来了,最后只好用蛙泳的姿势艰难地“挖”了过去,弄得浑身是雪,看得北方森林和于笑哈哈大笑。
差不多1个小时后,我们总算回到了车里。这时木星已经在南方高空闪烁着夺目的光辉。
我们在晚餐时间到达了大草甸子,住的地方是北方森林给找的,顺便砍了点价,最后是100块钱一个炕。尽管价钱比床位要高一些,但我和于笑一致认为,睡炕实在太舒服了!晚餐有用当地的麦子做的黑麦馒头和小米汤,我毫不犹豫地点了,味道确实也不错。还有用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药材泡的白酒,我和北方森林也各要了一杯,这个白酒有50多度,结果我和北方森林都悲剧了:我一杯酒下肚顿时觉得浑身火辣辣的,遂而晕头转向;虽然还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再喝就有可能喝醉,但已经不能阻止我开始在饭厅里大声谈论熵、热力学定律以及宇宙膨胀之类的问题,结果把另外几位游客给吓得跑到外面去了。至于北方森林,在酒力和我的物理课的共同作用下,晚上居然吐了。至于于笑则作壁上观,但她貌似觉得我的物理课讲的不错。总之,我决定下次如果要开讲座的话,不妨先喝点酒……
大草甸子只在18-22点之间供电。22点之后,全村皆黑,于是出去看了下星星,但因为各家均烧火取暖,烟雾弥漫,加上有月光影响,并不如想象中一般繁星满天。
第二天即1月13日,我起得挺晚,不过相对于这里的日出时间来说并不算太晚。在冬季的大草甸子,太阳要8点多才懒洋洋地爬上来,不到16点即打道回府,一天只有不到8个小时日照。我们到黑龙江上走了走。江风特别大,将一些细小的积雪卷到空中,连北方森林都说:“这太冷了,赶紧撤吧。”不过我还是不忘记拿出我那份预先画好的“环游中华大结局”地图——前一天在乌苏里忘记带在身上了——拍了几张照片。因为风实在太大,积雪很深,气温低到连地图都已经脆了,原先设想的几个动作全部没有做,只是背朝国境线拍了张照片。拍完照片以后,发现我胸前悬挂的温度计也被冻爆了。
13:30我们开车离开大草甸子返回图强镇。不过在离开之前,北方森林首先带我们做了件我现在回想起来都回味无穷的事情——大草甸子村口的一座山上有一条高约五十米的陡坡,我们首先爬到坡顶,然后往雪面上一坐,整个人就像坐了过山车一样带着无数雪片呼啸而下,别说有多么爽了。山坡底下是一片积雪约1米的灌木丛,于是我们三人基本都“轰”的一声扎进雪堆里,但浑身却伤不到一根毫毛。随后在灌木丛中深一脚浅一脚的穿行,也颇有穿云拨雾的味道。
玩完陡坡滑雪已经是下午15点了,我开始担心是否能及时赶到一片开阔地看日落,但北方森林却不紧不慢地开着车哼着曲,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半个多小时后,车开到一片树林处,他说:“下车吧!沿着那条小路走。走快点,不然来不及了。”我跳下车便沿着小路狂奔,大约三分钟后,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原来我正站在山坡上森林的一处豁口,太阳正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向这片冰雪世界投下最后一缕光辉。不顾严寒,我和于笑手中的相机“喀嚓”个不停。
稍后,北方森林也来了,不过他对远方的美景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一边四处捡柴一边说道:“今天我们要上野外生存的第一课:生火。”没两分钟,他就已经弄到了一堆木柴,细细拢好,然后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用打火机一点,随即熟练地往柴下一塞,“噗”的一声,柴火顿时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四周的空气也随即暖和了。北方森林又捡来几根桦树枝,掏出砍刀来削了削,然后从布袋里拿出几块面包,教我们在火上烤。我总是怕烤焦,最后只把面包烤熟了一侧,但那股香味——我只能说比家里的烤面包机烤的更好吃。
吃完烤面包,我和于笑决心把生火的本领学到手,于是开始四处寻找柴火。北方森林一边指点着,一边嘟哝着我们找到的木柴如何如何不符标准,不过最后我们总算把我们的木柴拢好了。“引火物,首先要找朽木,要不桦树皮也可以。呐,你找的这个,看吧,肯定点不着的。”他指了指我手里拿的碎木块。“难道这不是朽木么……”我嘀咕着,这可是我从二十来米开外一棵倾倒的大树上掰下来的。于笑倒是很聪明,从火堆周围的地上捡了一些还没燃尽的木渣,最后成功地让木柴冒烟—— 但也仅仅是冒烟而已,我们始终没法让它燃起火苗。
“十分钟过去了,你们还是没有把火生起来,你们距离死亡已经不远啦。”北方森林站在火堆旁边,看着我们轮流在那里鼓足腮帮子吹那个不争气的火星,用戏剧性的语调说。
情形还是很令人沮丧的。我们一吹气,火星就燃得起劲点;然而只要偏过头去吸气,火星马上就只冒烟了。“再不着就得给冻死了。”我把于笑踢到一边——后来她说她当时想的是“为什么旁边有一堆火却不能用”——忍着呛鼻的烟味,为扶起那颗不给力的火星继续努力。呀,总算着了!一团微弱的火苗透过木柴,慢慢地冒出来了。“停什么?快吹呀!”北方森林嚷道。我赶紧继续大口吹—— 但不像刚才那么使劲,生怕把它弄灭了。火苗总算旺盛了起来,木柴也噼噼啪啪地响起来了。“不用死了!”我和于笑一屁股往地上一坐。
总算生起了火,这劲不算白使了,“纸上得来终觉浅,熟知此事要躬行”,古人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北方森林做了一番短短的总结,然后我们熄灭了火焰,在暮色中向图强镇驶去。晚上住在北方森林自己的驿站里。于笑因为没有机会继续睡炕而显得有些遗憾。
14日,即最后一天,我们早上先登上图强镇边上的木石神山看云海日出。在我们停留的那几天,漠河地区每到早上就会在50-100米以下形成浓雾,在山上看确实就像大海一样,这景致虽谈不上壮观,但可算十分精美。北方森林上山时随地扔了一些纸皮,我开始还捉摸不透用途,下山的时候知道了:原来在长下坡路段,人可以坐在纸皮上直接滑下去,省时省力又有趣,可惜我没有找到要领,以至于滑得很慢,但我却毫不郁闷。接下来我们把图强到漠河公路上的几个小景点都转了转,比如不冻泉和九曲十八弯。我对不冻泉印象一般,周围的建筑修得莫名其妙,但不冻泉后面有个冰原很是漂亮。九曲十八弯的公路上修了一个瞭望台,远看很煞风景而且还要20元门票,但上去了以后景色的确很好。
九曲十八弯到漠河县已经很近了;很快,我们就看到了远方漠河县的暖炉腾起的雾气。于笑要赶下午4点的飞机辗转回香港。这次的旅行对她而言结束了,但对我来说只是到了一半。诚然,“环游中华”之旅以乌苏里河滩作为终点,但套用柳哥的那句“吾向之未始游,游于是乎始”作为注脚,倒也是非常不错的。
最后要感谢一下我们的司机兼向导北方森林。能和一个把爱好和工作结合为一的人一块呆上几天,我很是荣幸;毫不夸张地说,一路上趟雪、滑雪、捡柴生火等体验,很意外地将原本例行公事一般的漠河之旅,变成了一段美妙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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