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听后记之序》中已经提到过,《女武神》是《指环》中最重要的一部,也是索尔蒂爵士最后才录制的,全部音乐要灌录4张CD。尽管标题是《女武神》,但我看主人公却还包含孪生兄妹—— 齐格蒙德和齐格林德(俩名字很容易搞混),和标题并不完全一致。《女武神》一共有三场,所以我化整为零,一场一场地研究。
  第一场开始,前奏曲中低音弦乐器奏出一串由弱至强的音阶引出“暴风雨的动机”,这段激烈的旋律逼真的表现出暴风雨来袭的情景,之后配器的效果渐渐雄厚起来,到最高潮时低音大号与两个定音鼓奏出巨响。高潮过后,逐渐平静。许多其他的作曲家也描绘过暴风雨的场面,比如格里格的《培尔·金特》(海上的暴风雨),贝多芬的《第六“田园”交响曲》,罗西尼的《威廉·退尔》等。我觉得他们不可以随便加以比较,因为每一位作曲家都有自己的特点,而且都让人很喜欢。这里我只能说这一段很有“瓦格纳特色”。
  森林深处,武士洪丁的家,大门被推开,乐队用倦怠的旋律奏出“齐格蒙德的动机”,我们看到逃亡的齐格蒙德站在门口,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他察看了这无人的房屋,步履蹒跚,最后到火炉旁的一张熊皮上躺下(低微的"暴风雨的动机")。听到响声的齐格林德心怀恐惧地走出来迎接丈夫,因为自己与他成婚并不是出于爱情,而是被强迫的。看到一个陌生人在房间里躲避风雨,样子可怜,便同情起来,俯身去照看他。两个人都不知到对方就是自己多年前失散的亲人;但血缘的联系是微妙的,齐格林德不自觉的温柔,使得齐格蒙德心动了。他们相互凝视,一种异样的熟悉感抓住了他们(“美的动机”和“爱情的动机”)。齐格林德清洁了伤口,并询问陌生男子是如何受伤的,稍微恢复过来的齐格蒙德回答说伤势并不重,他因剑被毁而逃离战斗,在暴风雨中无尽的奔跑消耗尽了他的体力,本来他已经绝望,可现在善良的女主人重新点燃了他的希望。齐格林德递一杯酒给齐格蒙德,他喝完后说自己即刻要走,因为害怕将灾难带给她。齐格林德见齐格蒙德要走,挽留的话脱口而出,说她在这屋子里从来就只有忧愁。说完她又觉得害羞,便低着头,于是齐格蒙德留了下来。
  小号吹出不详的动机,我们听见洪丁牵着马走进了马厮的声音。齐格林德起身迎接丈夫。洪丁手持长矛走进来,面孔凶恶,一边呼妻子准备晚餐一边打量陌生人,两个人的面貌异常相似使他疑心,便询问齐格蒙德的来历。齐格蒙德忧伤的说起了往事,但是出于谨慎而没有说自己的名字,只是讲自己从小生长在森林中,父亲靠打猎为生,但一次家中受到袭击(乐队奏出“洪丁的动机”,预示两者间的牵连),母亲被杀死,孪生妹妹也被拐走,从此便只得他与父亲相依为命。后来在一次战斗中,他与父亲也分散了,只好过着流浪的生活。在这里圆号幽幽地吹出《莱茵的黄金》中瓦尔哈拉神殿的旋律,暗示听众齐格蒙德的父亲就是众神之王沃坦。齐格蒙德继续说,前几天他遇到一个少女,她的兄弟们逼迫她与她不爱的人结婚,她恳求齐格蒙德帮助,于是他杀死了她的弟兄们,结果被人追杀(乐队又奏出“洪丁的动机”,预示追杀他的就是洪丁),他的剑与盾都被毁,便只好逃走,幸而善良的齐格林德收留他。听到这里,洪丁嘶哑地说,齐格蒙德所杀的正是他的族人。今天晚上暂时允许齐格蒙德保住性命,但明天要准备好决斗。齐格林德脸色苍白,偷偷在丈夫的酒中倒入迷药。
  夜已降临,火炉中的木块坍陷了下去,火星跳跃,然后完全熄灭,房间变得沉默。独自坐在阴影中的齐格蒙德正在焦虑,他没有武器,而一场战斗正在等着他,命运竟把他带到了仇人的家里。这时他想起父亲曾经许诺在危难时给他剑,他呼唤父亲的名字,呼唤宝剑。月光渐渐明亮,在屋子里洒了一层幽幽的银白色,——允许我插句话,瓦格纳在这个地方的配器也让人称道。描绘月光下的场景,门德尔松用了次弱的小提琴碎弓和木管的间奏(《仲夏夜之梦》),贝多芬仅仅用了抽象的旋律(《月光曲》),柴可夫斯基用了幽静的旋律和竖琴的弹奏(《胡桃夹子》),而瓦格纳用的是强小提琴碎弓和小号明亮的音色,完全不若门德尔松般的幽静,倒让我想起一个月前在罗浮山被迫摸黑夜行时看到那皎洁的月光。正是在这样一片背景下,齐格林德走进来,洪丁因吃了安眠药而睡得很熟。齐格林德指着门外老槐树上的宝剑说,自己被迫与洪丁成婚的那夜,有一个奇怪的老人出现,他将一把宝剑插入树中,只留出了剑柄,并宣称如若拔出剑便归他,此后无数勇士去试却都未果,现在她相信齐格蒙德能够做到。铜管乐器分别奏出瓦尔哈拉神殿和宝剑的动机。接着齐格林德温柔地说,希望齐格蒙德能为她复仇,心动的齐格蒙德将她抱在怀中。这时门被风吹开,夜色十分柔美,瓦格纳为了描述浪漫的场景煞费苦心,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继续坚持他那很“直”的写作手法来描述爱情。瓦格纳并不用轻柔的音乐来如泣如诉,他在尽力营造一种很宏大的场景的基础上加上了浪漫的唱词,或者说他对爱情的描述并不“儿女情长”式,而是比较“伟大”、“宏大”的。心中充满了复活希望的齐格蒙德对着灿烂的星空唱道“Wintersturme wichen dem Wonnemond”(冬日寒风已逝),齐格林德回唱“Du bist der Lenz, nach dem ich verlangte ”(你就是我的春天)。她再一次问起齐格蒙德的身份,齐格蒙德说出父亲的名字,齐格林德认出了他,喊出他的名字。齐格蒙德走到槐树前,很容易的拔出了剑,他将这剑取名为"诺顿克"(Nothung,德语为生于危难中的意思)。在嘹亮的“爱的动机”中,齐格蒙德热情的紧紧拥抱住齐格林德,他们的命运注定要联系在一起,从此便共生或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