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子笔谈

我们的LIONG

  舍友LIONG个头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看起来十分标致。在实际生活中遇见,他给人的第一感觉就像一位教授,举止文雅,穿着朴素,少言寡语。
  我们相处的第一个月,他话非常少,都是默默地听我们另外几个侃天或讨论问题,不到必要时刻便不说话。每天宿舍他是第一个起来,六点半。我六点四十分起来的时候,他已经穿好不变的白衬衫、深色休闲裤,背起了那个简单的深绿色的包,准备到图书馆去了;晚上十点来钟,我准备睡觉的时候,他才挟带着匆匆的脚步声从门外进来。“哈罗!”简单一句话,别无其他,既不说他一整天去干什么,也不说有些什么心得体会。
  他很少说关于自己的什么,了解他的方式不多,书架上厚厚几本《竺可桢文集》才可略略揣摩。后来不久,书架上又多了几本诸如《地学基础》、《看云识天气》、《天气记录规范》等几本书籍,才能猜到他心怀某种非同一般的理想。
  我对这位同样对气象感兴趣的舍友感觉十分亲切,因为当初我所谓“高分低报”选择大气科学,主要原因就是兴趣。后来我又了解到这位舍友的高考地理和我同分,总分比我高20分,并且也是出于兴趣而第一志愿选择大气科学的时候,更是喜出望外。LIONG一改以前的冷漠,热情地引申“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来说“你我之间的是五百年的缘分”。于是我们之间便慢慢熟悉起来了。
  LIONG做事非常认真,但并不刻板。新生见面会的自我介绍,本来大家都是比较简单的说说;我自己也准备了一份简单的演讲提纲,几句话说说过也就算了。LIONG的演说并不长,但却用了一个生动形象的自编寓言来说明自己要选大气科学系的缘由,不能不令人拍案叫绝。后来我问他是不是准备了发言稿,他指了指自己一个简单的记事本:“昨天下午写的。”显然,为了这样一次简单但很有意义的见面会,他做了充足的准备,我一时觉得小巫见大巫。
  LIONG以前是班长。然而来到中大,他无意竞选任何“长”,自然也不是任何“官”,但却依然保持着一个“官”所应该有的本色。我们宿舍第一次大扫除,我们几个各自交待工作位置,寥寥数语便各自承包一个项目,也许已经很高效了吧?可是LIONG一言不发便钻进了卫生间和洗澡间,洗刷、打扫、摆放整齐。这就是他的特色,做得多,说得少,不会喊“我们要坚决贯彻……!”“我们一定要……!”之类的口号。
  说到这里,你会知道,LIONG把心用在了细节上。细节归细节,只要稍加留意,便能显现出来。他虽然外表单看上去并不十分健壮,但浑身都是结实的肌肉。他三年没有用过热水洗澡,每个星期也肯定会骑车在大学城里竞速十多公里;虽然男生宿舍“暴露”风气盛行(就是袒胸露乳地东逛西逛,而不在乎对面是女生宿舍),但他并不同流合污,每次赤膊时肯定都要把门帘拉好。由于他此等觉悟,加上我本身就在意这类不文明行径,我相信我们寝室在这方面堪当男生宿舍的楷模;他随手关电关水,别出心裁地把饮水机的纸箱做成垃圾桶,把风扇吊在梯子上以更舒服的给自己扇风,设立“饮用水罐基金”以让大家不要再次次都为水票烦恼,……如此等等。近些年国内有本畅销书叫《细节决定成败》,正是这些小小的细节,能为他人心目中的他加分。
  巍巍中大,自有才人无数,前段时间记述的H小姐可谓典型;然而如LIONG这类,却又是另一种值得了解的人物。他们并不一定才华洋溢,却以朴素的作风、实干的精神赢得了他人的尊敬和爱戴。向你致敬,LIONG同志。

H小姐别传

  巍巍中大充斥着千奇百怪的厉害人物。在哪里逗一圈,随便抓两个人来,肯定都是有过一段不仅仅是中学成绩单领头羊的光辉业绩。对于这一点我已经很习惯了。然而,到现在为止,我觉得其中看起来最不可思议、最让人惊叹的人物,还应当属H小姐。为什么这么说呢?
  单从外表上来看,你所怀疑的肯定不会是她是否是个大牛,而是会想:她是大学生吗?或者说很可能会想:她是高中生吗?H小姐个子不高,短发梳得齐齐地披在脑后,而加上她的大眼睛、圆脸蛋,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不容置疑的初一小女生风范。她又总是穿着小孩式的衣服(事实上以她的身形,恰到好处),比方背后印着一个大问号或者是前面印着几只小熊之类。看到这样的一幅景象,假使要在她的名字前加个适合于那个年龄阶段的形容词,如“稚气未脱”、“天真无邪”等等,人们都会觉得毫不为过,甚至还不足以完全体现她的气质。
  有些人外表看上去很如何,而他/她的行为举止给你的第一印象却会完全不一样。H小姐不属于这种类型,她的举手投足给你的第一印象只会强化了你对她外表的第一印象。军训的时候我们准备军歌比赛,请她来当特别顾问,闲暇时她就在一边和同伴玩拍手游戏;我们排练弦乐重奏,要求她把谱子背下来,她用淘气的口吻嚷:“哇…… 你们欺负我,再欺负我我就罢演!”最后两个字用一种非常顽皮的顿音说出来。面对这种场景,我们几位大男生无可奈何,只能顺着她的意。
  如果H小姐仅仅是这样耍大小姐风范,那我们也大可以给她贴上“淘气的孩子”标签的。问题是,这样一位看上去似乎纯粹顽皮可爱的人物,其实有着许多相当厉害的功夫。我记得管弦乐团面试那天,面试官听完她的小提琴表演之后对另一位面试官交头接耳:“首席的位置危险了。”这其实一点也不出乎人们的意料,因为她就是她所在当地一个交响乐团的首席。迎新晚会上的弦乐重奏上,她就是我们头儿,指挥我们如何鞠躬,坐下,开始演奏—— 这个头儿的位置是大家默认的,没有人对她的指挥提出哪怕一点点的异议。
  这样一位平时看起来小孩子气的人物,关键时刻也能挺身而出,独挑大梁。军歌比赛之前半小时不到,我们要临时增加朗诵环节,可经过十多天的军训大家嗓音沙哑,谁来朗诵呢?当所有人都沉默的时候,H小姐站出来说了两个字:“我来。”我感觉所有人顿时用一种无限尊敬的神态注视着她。H小姐用十分钟不到的时间把百来字背了下来。在舞台上的时候,虽然未能完全背出来,但她冷静地进行了及时修改,使坐在下面的评委听不出有任何缺漏。后来我们获得了亚军,H小姐功不可没。
  某日我听C哥说H小姐会武术。鉴于我每天早上都到楼下耍拳,便邀请她一同切磋。“好啊,你几点出门?”“六点五十分这样子。”我说,自以为算个比较早的时间了。“噢,我是六点钟左右……”“六点!?”我差点连话都说不下去了。“是呀,”她扮了个鬼脸,“因为我要练刀术。”我用一种有些恐惧的眼神盯着她。练刀?H小姐是很老实,不会吹牛。可是,想想看,如此的人物竟然会刀术,就好像八九岁的小姑娘是个武林高手一样,觉得怪“鬼”的。后来C哥才告诉我说,人家刀枪棍拳,样样都会的……
  之后已经入了管弦乐团的C哥只要来到我宿舍,肯定就会说“H小姐又如何如何”了。“你甭老提H小姐如何如何了。”我说。“可你知道吗,人家除了会小提琴会武术,还会古典舞现代舞,会炒菜会做饭,会画画会写书法,还有多少会的我们也数不清了,下次我们演奏要伴舞、活动要题字可以找她来呀!”C哥说。“不要老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了,人人都是从不会到会的!而且,我敢保证H小姐肯定不会天文!”我颇为不忿。“给她两个月的时间,我敢担保她也能发现个什么新的星体的!”C哥非常虔诚的说。我听到这等颇为挑战性、还要出于第三者之口的放话,大吃一惊,仔细一想,原因只有一个:在一些人看来,H小姐是—— 神。
  现在或许可以不很恰当地引用牛顿的一句话:“要说我比别人看得远一些,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这句话据说原本是影射胡克的毒话,不过现在也可以用来平衡看到厉害人物之后的感想。人人生下来都是赤条条一丝不挂,要说某人比别人厉害,那是因为他/她书看得比别人多一些,事做得比别人多一些。然而某些时候,要是不在特定场合下考察某些人,似乎根本就想不到他/她有如此厉害的功底,知道之后,惊奇之余便是惊叹。以前我就遇到有一位相处一年多的同学,普通话和粤语都说得呱呱叫,可后来才知道那位是韩国人,原来根本想不到,对不对?本来有时候仔细看看么,想不到的,或者是厉害的,都是不会“偏离”到要大大惊叹的地步。可现在H小姐实在是太太太出乎人意料之外,可谓童真与才干之特异结合,于是惊奇之余当然是惊叹,惊叹之余,自然就要“为之文以记”。自余所闻,难有出其右者。

输掉球赛以后

  科计 6-2 大气(新生杯第一轮P组)

  看了这样一个比分,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比赛。假如这个“实力”指的是精神上的实力,也许是对的;可如果说是球场上的实力,那就肯定是不对的。上半场双方以1-1握手言和,下半场我们不仅一开场就取得领先,而且还多次险些把比分扩大。为什么这样一场完全可以说是势均力敌的比赛会得到这么一个不可思议的结果?

  我们其实是输给了自己。

  本来,一场比赛肯定就会有胜的一方,也会有负的一方。输掉了比赛,杯赛出局,我感到遗憾,但并不耿耿于怀。真正让我失望的是我们赢的时候没有拿出胜者的镇定,输的时候没有拿出败者的气魄。坦率地说,我觉得我这次发挥不算完美,但也可以点头。上半场没收对方的两个单刀,又扑出一记任意球,而对方靠裁判误判的越位进球是没什么好说的;我们队上半场,坦率地说,还是能打出水准,1-1逼平对手。下半场开场便又入一球领先。这固然值得高兴,但太高兴了,对对手不够尊重,于自己也不利。接下来我们机会很多,却没有能拉开差距,而对方一球落后,似乎并不慌乱。先靠乱阵中的冷枪扳平,又靠个人技术突破后防线得分反超,我能感觉到我们这一边似乎已经失去了取胜的欲望了,某些消极言论也不绝于耳。后果当然可预见了,混乱的后防线让对方只要一传球就能够突入禁区。于是,我们相当难看的失败了。

  有上坡当然也会有下坡,有胜利当然也会有失败,有光荣的失败当然也会有可耻的失败。无论者何,但如果能从失败里总结一些经验,让以后相同或者类似状况下能够引以为戒,那失败可以说还是有价值的失败。一场比赛,两个对手,实力大多是相差不大。于是拼的就是精神,就是意志。暂时领先却不一定能笑到最后,落后一时却也可能妙手回春。无论者何,保持镇定,不要因为领先或落后就大幅度偏离原来路线,那你首先就能赢下对手一分了。轻视对手就可能会阴沟翻船,而镇定和齐心协力能够成就希腊神话。在实力相若,场面占优的情况下难看的输掉比赛,我们队再一次以辛酸解释了这两句话的含义。的确,我们败了,但其实是败给了心中的魔鬼。

  比赛结束了,我同几个对方球员握手,祝贺他们晋级。我觉得,保持君子风度是一件好事;而抛去这些空洞的名词不谈,胸怀大度一些是应该的。也许再具体一些难以说的清楚,但我想这应该是一种起码的礼貌和客气。或者可用一句话来作诠释: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在这些友好的人类行为中,友谊应当始终高于一切。

  球赛输了,出局了,不要紧,我们可以用亲身经历学到一些东西。从这点上来说,我们其实是赢了。从这点上来说,所有人都赢了。

高数攻坚战掠影

  选择了理工科专业,就等于选择了最难的高数,艰苦而惨烈的战斗就要一直陪伴着你。今天早晨,我就不知第多少次怀着一种不容乐观的心情,从停车场踏上十四级台阶,走向图书馆—— 那高大的玻璃幕墙建筑,书籍的乐园,学习者的圣地,怀抱最难数学课本的人的噩梦。
  我找了一个舒服的乌木桌子坐下。LIONG和剑已经在斜对面对着课本艰苦奋战,当然还有许许多多的认识或不认识的GGMM,也已经在向一道道碉堡发起冲击了。打开那本红黄色的书,“不定积分换元法”那几个不友好的大字已经迎面而来。我拿起笔,冲锋!
  听起来比做起来简单,例题比习题简单。相比之下,微积分基础简直就是小菜一碟,石头碰鸡蛋碰一个烂一个的快感;至于什么第一章,极限之类的,那个ε-δ定义法固然可恶,但至少可以半知半解地过去,因为并不一定要把它弄得明明白白才能把习题十分舒服的做完。哼哼,这下我知道什么叫痛苦了。一根根积分号就好像一条条丑陋的大虫一样竖在我面前,又好像一道道难以逾越的障碍。一个小时过去了,我才艰难地把两种换元法搞明白了,例题也全部能较熟练地掌握了。好啊,为了学分,冲啊!于是我就打开习题3.1。
  最可恶的一些习题,就是前面和后面都很简单,中间净是一些难题,引诱你进了去之后就出不来了。3.1就是这样的一种东西,虽然老师只布置了8道题,但我自然是要把35道题认认真真地全部啃掉的。35道题就是35条丑陋的大虫加上无数个ln、e、开方和指数幂,简直就是比马其诺防线还要马其诺防线。我等不能像德军那样绕道比利时,只能强攻硬打。
  1、2、3题虽然不好解决(主要就是什么dφ(x)之类的绕来绕去,让人感觉好像转迷宫),但总归知道怎么做,怎么下手。三发三中,我顿时士气大振;然而接下来就有得好看了。为什么乘除就非得拆开啊!还拆不成什么arctan之类的东西!可是拆开之后,就变成若干个根号、乘方和ln,就好像九头怪蛇许德拉一样,砍去一个头还有一个头。在这等青铜铁壁之下,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重大代价,两个小时我仅仅做完了13道题,接下来就深陷战局了。我左冲右突也无路突围,气得想大吼大叫;于是喝口水轻松一下,去看看LIONG及剑效果如何;他们因为无力突围,早就另谋高就,预习下面的内容了,还好,大家还在一起,心里好受了一点。接下来一个小时就是拉锯战,设法把丑陋的积分大虫转换成无毒无害的x、y的拉锯战。可是大虫们在开方号、乘方、ln等东西的保护下几乎无懈可击,我楞抓着笔杆无可奈何。
  不要笑!我现在可以以高数一的经历者的身份向你发言,你要是没研究过这等厉害的东西就没有发言权,世界上就是有这种东西,能在一条绳索都不用的情况下就把你捆得动弹不得。读文科的老妈和以前高中的校长听到我的难处,都曾笑谈“你的数学基础不扎实嘛!”可还是理科出道的老爸说的精辟:“没读过理科就不知道它的痛苦…… 完全不同的思维方式。”好啊,谁想来和我一起体验一下高数的可爱,我奉陪!热情欢迎您的光临!这些大虫们将无限喜欢它的下一个牺牲品。
  比预定离开时间延误了20分钟之后,我认输,把那本可恶的书扔进黑口袋抓起便走。我走得很快,想把一股怒气发泄到地板上,可又感觉到那本红黄色的东西似乎在黑口袋里蹦蹦跳跳。恶毒的魔法师!你知道什么叫“潘多拉的魔盒”吗?进入了红黄小书就是一种了。我神经质的摸摸黑口袋,突然触电一般的想起黑口袋上的缄言:
  THINKPAD.
  Think, pad.
  那就是一个能think的pad,我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星空:短暂与永恒依旧

  两年多了,我都没有再见过银河一眼。正如一位美国天文学家所说的,“仰望璀璨的夜空依然是我们最珍爱的回忆”。虽然通过鹿林巡天的先进设备,深至23等的天体都逃不出我的视野。但说到底,那只是看电脑屏幕,我看的不过是一幅幅16bit的图像而已。与仰望星空的感觉相比,不足为道,星空下的感觉才最为珍贵。
  11月1日夜晚,晴空万里,皓月当空。我关上小黑,拿出我的双筒走到阳台上。参宿七已经在东南方天空闪耀着冰冷的光芒,我自然乐得于举起望远镜,观看猎户座大星云的缕缕青丝。淡淡的那一点就已经满足我的观赏欲,虽然鹿林巡天能拍到那里极暗极暗的新生恒星,也不能和我眼前的景象同年而语。
  猎户座是我第一个认识的星座,那已经是十二年前的陈年往事了。虽然宇宙广袤无垠的新鲜感觉早已经被碰到老朋友一样熟悉亲切地感觉所代替,但看着那些远不可及的天体,我依然感到激动。遥看远远的星光,一种宇宙中的孤独感觉油然而生。
  一颗金牛座的火流星从天顶飞向西南,我情不自禁的大叫:“流星——!”难以具体描绘流星从星空之间飞过的壮观感,它的意蕴也绝对不是区区“动静结合”那么简单;更难以形容我看到这些久别重逢的老朋友时,心中的激动之情。城市的星空,虽然就是区区几点闪耀,但依然将它的博大渗入每一个爱上它的人的心,这一刻,短暂与永恒依旧。

天籁之音

  《四季调》的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在夜空中。“乐器不仅仅是一件物品,他是有生命的。”我舒了一口气,把弓拧松。提着小提琴从阳台走入寝室,自言自语。这是一个南方十月微热的夜晚,至善园里正万家灯火,悠闲的空气四处晃荡。我也乐得于把家里休闲的爱好第一次在这儿拿出来,找一个只能让自己听到的地点“独乐乐”一下。
  只能让自己听到?似乎有难度。可是我是相当不乐意强迫其他人听自己不喜欢听的音乐—— 同楼C哥和W哥已经用小提琴把他们的舍友们搞得不胜其烦,至于楼上偶尔两下吉他或者黑管的叫声也足够让人在心底凝聚起一股反弹的力量。郁闷的演奏家们只好远远的离开这些不受欢迎的地点,或者跑到逸仙河边(我给中东教学区的小河起的名字),或者跑到中外公园(我给中大和广外之间的公园起的名字)的树丛间。我却始终对自己抱有充足的信心,取出四个晾衣服的夹子往琴马上满当当的一夹,又走到阳台上,把玻璃门一关,这下应该好了吧?小提的音色变得轻柔而沉涩。于是我拉了几个音阶,询问舍友及邻里的效果。“就好像外面蝉叫一样小声。”舍友说。“不仔细听就听不到。”邻里说。还是不信,发短信到对面楼的MY姐姐询问效果。“听不到……”她回复。妙妙妙!看来这等乐趣,的确可以基本上自消自受了。
  拉完第一首练习曲才突然想起对面楼是女生宿舍(得意忘形,反应迟钝),于是一边拉《戏谑》一边颇为自得的设想着对面楼的情况。假设有某位大姐/小妹正在阳台上,那她会看到什么情景呢?确切地说,什么也听不到,只会看到一个黑影在背景光的衬托下翩翩起舞。可惜对面不是艺术系的,不然也许就会激发她的灵感,从而促使一部较为有趣的作品的出现呢。
  我突然发现这个地点实在是太令人满意了。晚上在这等地点演奏《卡门》这等作品确实不错,万家灯火,足够热闹,足够气氛;而演奏马斯涅的《沉思》甚至格利戈的《索维之歌》也是很好的,夜晚是足够宁静的。人多忙碌也好,也应该有一个可以把脱离一切的小爱好。比方赖斯会钢琴,爱因斯坦会小提琴,卡特会木工活。这就相当于一个舒服的小屋,外面多脏多乱,躲进来也可以是安然自得的。
  一个小时飞快地过了。五楼之上,夜空之下,面对的是南方大道(我给至善园贯通南北的小道起的名字),演奏的是天籁之音(反正只有我一人听到),实在是值得快乐的一件事啊!

凉爽秋日的周末归程

  欣赏完语文老师两堂课的吹牛之后,下一件事情就是打道回府。不过这个“府”,当然不是五分钟单车路程的“午楼”(我对我在中大新家的称呼),而是十多公里之外的“老家”。
  一直十分喜欢在中山大道(我对环绕中东教学区的柏油马路的称呼—— 此路官方名称不详)上骑着我的蓝菱(a.k.a.蓝色的“三菱”牌自行车)飞驰的感觉。在这凉风习习的秋日傍晚,这种感觉变得更好了。太阳正从热闹的绿茵场后面放射出柔和的光芒,淡淡画在天上的高卷云提醒着人们,晚上又将是一个晴夜。我灵巧的转过那两个90度的引道,骑进华凯路车库(a.k.a.至二下面的停车场),停在老地方。黄色外墙的宿舍和往常一样不张不扬的欢迎我的归来。回到午楼,准备停当,走出大门,于是又踏着晚霞投下的光辉离开了一片高大的黄盒子矩阵。
  离开黄色的大盒子,就要到地铁站去,准备钻进白色的小盒子了。不过准备“地心游记”之前,我还要翻越一个小山坡。很快,我就把中大那一片快乐的喧闹抛在了身后。顺着中二横路走上那一个小山丘,太阳已经接近于地平线了,恰好把地铁站那突出地面的不起眼的平行四边形勾勒出来。我抬头看看,一架飞机,也趁着太阳沉下去之前的光线,拉出长长的白线,俯瞰这静寂中的田野。
  平行四边形接近了。我跳上自动扶梯,同时向躲入地雾后的那个耀眼的星球投去最后一瞥。很快,它就和其他来自天空的光线一起在我眼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地铁站里明快的灯光。一长列白盒子恰好在等候。我跳上去,里面满满地装载着回家的喜悦。区区十几公里路,也算是个距离。
  大学城北,万胜围,客村,林和西,这四个词语现在每隔一段时间就得在我的脑袋里转悠一次。说到底,其实就是离开一个盒子,走进下一个盒子,仅此而已。
  生活,我看也差不多。我目前在一个名叫“大学”的盒子里。更进一步,是一个名叫“中大”的盒子里。人总得在某个东西里头,从事某事,为了某个目的,完成某个任务,甚至挂机之后也得呆在一个盒子里。
  撇开那些只能让人头脑发胀的哲学命题不谈,该换车了。我很快又在万胜围站那深蓝色的光芒之中,等待另外一批银色盒子的到来。在这里就是回到了我所谓“热闹的广州”了。1、2、3、4、5,从车尾巴数起第5个车门,——对。就在这儿,这样,等会儿到了客村站的时候,我就可以准确无误的,以最快速度跳上去三号线站台的电梯。
  好不高明的小把戏。
  三号线的橙色盒子把我从广州的东南拉到了东北,林和西站到了。于是我舒了口气,离开了盒子。
  天早已暗淡。同时和天光投入我的视野的还有一个又大又高的盒子。中信广场正以不可一世的气质正立在我面前。我颇为不屑地把身子一转,走向家的方向。一轮弯月也恰在西南方柔和的挂着。秋风萧瑟天气凉,一阵恰到好处的风也提醒着,这是一个凉爽的秋夜。
  顺着车流滚滚的天河北路,穿过鸟声啾啾的无名公园,到家了。
  人不停的进出于盒子之间,终有一个盒子不能放下。那就是家。

大学的第一堂课

  下午上了大学的第一堂课,内容是大学语文。我提前半小时就到了,找了一个很靠前的位置坐下,为的是好好看看大学的课到底如何独特。讲课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先生,前额宽阔,有点儿谢顶,正是我想象中标致的大学教授的样子—— 只是我第一次看到男老师来讲语文课。他语气很温和,然而分贝是足够的。“大家放轻松,我们讲课是讲课,考试是考试。”老师轻松地说,好像是在聊天而不是讲课,“当然—— 考虑到大家都是理科的学生,假如大家听完这十四的星期,依然对语文表示厌恶的话,我也可以理解。”他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音。
  随后他做了一个打开书的手势,但又没有真的打开语文书,“告诉各位一个好消息,”我注意到,老师说话不用“同学们”之类的字眼了,他用的是“各位”。这位和蔼可亲的中年人并不把自己放在高高的地位上。“我十分不喜欢点名。”大家笑了。“这倒不是因为我作风随便,而是因为各位的名单实在是—— 太长了。”老师做了一个表示长的手势,大家又笑了。“好吧,——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这本书。……在开始讲第一课之前,我要提醒各位,这里面有几篇课文我强烈不推荐各位去读。”这一句没听过的非常话又引起了一片笑声。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么轻松的气氛和这么独特的讲课方式还是让我耳目一新。这堂课的内容是《诗经》,但他却没怎么讲那几首诗,主要是讲当时的历史背景,为什么会写如此的诗之类。接着他组织了一场小辩论,阐述自己对教科书中某些说法的观点。老师先对其中的某几处表达了自己的不同意见—— “写书的在这个地方弄错了。”每到这样的地方,他很简单的将左手一按,好像法官宣布案件的判决一样,接着就用自信的语气讲自己的观点。大部分同学都用似懂非懂的神情听着,包括我在内—— 他涉及了不少深奥的历史和文化知识,其中的不少我也没有听说过。
  八十五分钟就这样过去了。老师甚至还提前讲完,让我们下课。所有人都带着一种刚欣赏完一部新影片的神情离开了教学楼,我则像往常一样,轻快地向宿舍的方向走去。

一块月饼一杯茶,悠度中秋夜

  年年中秋,今又中秋,中秋节对我并没有意味着什么。有位舍友来自湖北,我想今晚他一定体会到了“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滋味,然而他是个十足的乐天派。军训对他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我想他对中秋节的认识大概就是去网吧玩游戏、去饭堂聚会吧。
  今年的中秋,我过得很悠闲。除了清早为故人烧香祝福,晚上一块月饼一杯茶地打发之外,中秋就如同其他任何一天一样,在忙碌自己事务中度过。从望月亮到思故乡的情怀,离我似乎还很远。新朋友们,大多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家—— 即使是远在山东或山西。中秋的印象淡化成了互相祝福、一家人笑呵呵地吃月饼,当然,也有在万家灯火之中随意瞧瞧那白白净净的月亮的习俗。至少,我把用望远镜好奇的看看月亮的习惯也省去了。
  只有外地求学的子莹同学的一番话还能让我感觉到中秋的经典意蕴。“明天就要走啦,好不舍得广州!看着个月亮,好伤心……”简单的两行字倒唤起了我心中另一种情意。中秋的时候,我已经习惯把月亮等同于月饼;而其他时刻,月亮也就是某个用望远镜指向的目标。伤心的看着月亮,这是什么情感?古人以及祖辈父辈会有的情感,对于怀着对新生活的憧憬跨入大学生活的我来说,却是颇难拥有的。这是中秋节应该拥有的情感吗?我想是。不过,无需“为赋新词强说愁”,我依然快快活活的享受完了又一个中秋。感慨悲歌的时候要来自然会来,自由自在的时刻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写到这里,月亮客客气气地把它的光线从房间里收走了。我走到窗台上,树叶的阴影正乖巧地在下面的空地上摇曳,我便想起了苏轼的《记承天寺夜游》。我对苏轼从来都有一种亲近感,想起他在那篇文章里提到的“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便也觉得自己愈加悠闲。选苏轼《中秋月》,为自己这篇随便写写的笔墨作结吧。
中秋月 苏轼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