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子笔谈

新中横公路之行:从日月潭到玉山

[[Image:07-Taiwan/xinzhongheng.JPG|550|新中横公路:从日月潭到塔塔加一线]]

  11月9日是预定上山的日子。这一天,林台长、我、胡老师一行将从接近海平面的台北出发,穿过与大陆隔海相望的台西平原、雾气迷蒙的陈有兰溪谷地和高耸入云的中央山脉,最后抵达群山拱卫、昂立云海之上的鹿林天文台。从台湾首府到台湾之巅,全程还不到300公里,但沿途风景却尤胜:从车水马龙的热闹都市,到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从短袖短裤的热带风情,到棉袄毛衣双层裤的寒带气息;一会儿风起云涌,一会儿雨过天晴;一会儿郁郁葱葱,一会儿红叶斑驳。总之,这一番精华荟萃的风景,这一番引人至胜的旅程,对我来说是毫不夸张的“梦寐以求”。不过,在和各位分享这一梦幻旅程之前,我们先来做一下有关的地理功课为好。
  从台北沿一号高速公路南行,我们便经过台湾岛内最富饶的平原,路过的城市包括包括台北、桃园、新竹、苗栗和台中。在台中换三号高速公路前往南投,路上可以远远的看到南投市区,一个建在宽广丘陵之中的城市。在明间交流道下,走3号省道,路上经过“九二一”大地震的震中—— 集集镇。再往下走可以到一个两条省道的交汇点—— 水里镇。在水里镇向北开车大约二十分钟,可以到达日月潭;水里镇向南就是著名的“新中横”公路(从日月潭往下一直是21号省道的一段),公路沿着雄伟险峻的中央山脉一路向上,最终抵达海拔2610米的游客小镇塔塔加,此地便可远眺“台湾首岳”—— 玉山。原来的新中横公路规划在塔塔加东行直穿玉山、八通关,抵达山脉另一侧、太平洋之滨的花莲县玉里镇。但在环境保护的考量下,台湾当局最终放弃了续建计划,让玉山的一草一木保持本来的样貌,因此新中横公路只建到塔塔加为止,在此接上18号省道(此段又称阿里山公路)向西折回往嘉义,因此实际上只能够算是“纵贯公路”。今天的行程便是开车抵达塔塔加,然后沿山间小道走到鹿林天文台。

[[Image:07-Taiwan/R122.jpg|550|“梅花一”—— 一号高速,台湾高速公路的路标就是一朵“梅花”]] 

[[Image:07-Taiwan/R135.jpg|550|为了保证眼睛不受强光照射,方便夜间观测,一路上只要太阳露脸,我就如此招待]] 

  一早,我们先到中央大学换了一部越野车(前面还有一个小牌子:“中央大学执行公务”),又去宾馆接胡老师上车。早上九点刚过,我们的车子就在一号高速公路上飞驰了。
  台湾岛还是挺大的,车行一上午,我们才抵达集集镇。我一下车便对着东面自以为是玉山山脉的高山大拍特拍。“不要激动,”胡老师过来说,——他已经来了“记不清多少次”台湾了,是个“台湾通”—— “我们还没进山呢。”我拿起GPS一查,原来那座山的高度不过1200米,真正雄伟的山势没有现身呢。
  我们参观了武昌宫—— 一座在“九二一”大地震时垮塌的建筑(当时几乎所有两层以上的建筑都被震塌了),然后到一个饭店吃了一顿让人颇为满意的午饭(“你们又来啦!”老板娘高兴地对台长说),然后前往日月潭。
  一路上胡老师睡了两顿觉,他对周围的景色已然无兴致。“日月潭不值得去,大陆人一到台湾就知道阿里山日月潭,”一路上,如果胡老师不在睡觉,他就会一本正经地和我说,其严肃的样子好像是在论证什么高深的科学命题,“日月潭不好玩。阿里山的云海和日出还比不上鹿林的。我觉得台湾最值得去的地方是垦丁和太鲁阁。”说完这一段话,他又歪着头打起盹来。
  台长一路上说话不多,他眯着眼睛,两手悠闲地握着方向盘,我想以他的熟悉程度,如果路不断的话,他闭着眼睛也能开到塔塔加。我自然是一路东张西望,一会儿对乱石堆积的小溪大加赞叹,一会儿对突兀而起的山峦评头论足,同时还伴随着数码相机的“叮叮”声和GPS的“咚咚”声,我自己都觉得—— 实际上,他们二位都成了配角。到日月潭的路海拔并不高,最高800米多一点,让期望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之类美景的我略微失望。日月潭的出现也并不如我所期待之“路转溪头忽见”般迤逦:一条大路沿着平缓的山坡延伸,一个平平常常的大湖就好像东京餐馆里的回转寿司一样向你移过来。天啊,这就是日月潭吗?我还是更喜欢它的传说。(“看到了吧。”胡老师带着一幅先见之明的顽皮劲儿说)

[[Image:07-Taiwan/R166.jpg|550|日月潭游客小镇]] 

[[Image:07-Taiwan/R0025.JPG|550|码头上看日月潭,雾气一片。也许的确是时机选择得不对吧?]] 

  我们沿着环绕日月潭的公路开了一段,到达游客小镇,这地方做得有点像一个微缩的西门町(台北著名步行街),一座又一座的高层宾馆“欲与天公试比高”,看起来很煞风景。一路两边几乎都是餐馆,每个餐馆前都挂着大大的“总统鱼”招牌,仔细一看,养的都是些扁鱼(原因自己想)。也许是午餐时间已过,这些餐馆都门可罗雀,看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于是便移步到几十米开外的码头(为的是绕过一栋在建的至少30层的宾馆)眺望潭景。此时日月潭大雾弥漫(“等下我们就会到这雾上头去了。”胡老师说),简简单单的“山中一大湖”,感觉似乎不比广东的万绿湖强多少(噢,除了有一个动人的传说以外)。我沿着潭边修筑的栈道走了一走,周围的山看起来也并不奇特,徐徐吹来的风也并不润人心脾,感觉意思不大,便折返回去。我们走到停车场(内有十几台大巴,小车不多。“几乎都是大陆游客。”胡老师经过研究之后作出了结论),便驱车南行,准备上真正的山了。

[[Image:07-Taiwan/R0028.JPG|550|湖滨栈道]]  

[[Image:07-Taiwan/R177.jpg|550|近看阿扁,原来如此]] 

  (后来我回去细查了一下相关资讯,在百度百科上查到这样一段:“日月潭…… 以光华岛为界,北半湖形如日轮,南半状似上弦之月,因名日月潭。旧台湾八景之一的‘双潭秋月’就是由此而来。日月潭之美在于环湖重峦叠峰,湖面辽阔,潭水澄澈;一年四季,晨昏景色各有不同。七月平均气温不高于摄氏二十二度,一月不低于摄氏十五度,夏季清爽宜人,为避暑胜地。”日月潭风景区管理处的网站上上还提及一种命名原因是因为“水分丹碧二色”才命名为日月潭。现在由于光华岛在九二一大地震以后已经沉到水下,看来日月潭主要的自然景观就只剩下变幻多端的景色了。我想,如果要体会日月潭的奇美,可能要呆多几天才行,至少这一走马观花的欣赏实在让我感觉很不过瘾。“至少我来过日月潭了。”我只好这么安慰自己)

[[Image:07-Taiwan/R188.jpg|550|这就是陈有兰溪,现在你能看到水吗?大水的时候可是会漫到这儿的噢。]]

 [[Image:07-Taiwan/R189.jpg|550|一桥飞架南北,新中横的“高速公路”]]  

  过了水里,新中横公路并没有马上满足我“腾云驾雾”的心愿(“啊,我可以开始睡觉了。”胡老师说),海拔一直维持在五百米上下,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的眼睛和相机就可以休息了:我正对道路右方的陈有兰溪大加关照呢。提到“溪”,你的眼前是不是浮现出潺潺流水、啾啾鸟语的绿茵景色呢?No,现在在我面前的是宽达几百米、绵延不绝的乱石堆,蚂蚁堆一样的大卡车正不停地进行采石作业。“雨季的时候,洪水会把这个山谷填满。”台长见我惊愕,便解释道,“这些乱石都是雨季的时候从山上冲下来的。”我愈发惊愕,因为现在的陈有兰溪,看起来实在和这条两车道的新中横公路差不多,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都可以轻易趟水过河;台长又说:“以前每次台风或者雨带过境,陈有兰溪都会发大水,将公路冲毁,人和自然便在无止境地拔河中度过,冲了修,修了冲,后来政府无奈,便直接在溪谷上修起了高架路,花了几十亿台币。你看,就快到了。”不用台长指名,我也看到了前方飞架在两侧青山中的红桥,万绿丛中一点红,煞是好看。过了高架桥,我正回头遥望,赞叹不绝,台长却用一句话又把我的头扭了回来:“要到最后一个有人烟的地方喽。”原来,前面就是信义了。信义是上玉山前最后一个城镇,公路从一片片小农田和小农舍之间穿过,一片翠绿,十分养眼,一切就好像贝多芬《田园交响曲》第一乐章那样流畅自然。然而,台长似乎更乐意让我快点欣赏大自然的雄伟景致,他略微加大油门,于是信义很快就消失在山丘之后了。约摸十分钟之后,我们抵达了海拔约800米的同富,这才是真正意义上“最后一个有人烟的地方”。这其实只是一个有几户人家的岔路口,左转可以顺着沙里仙溪谷往东埔温泉,靠右直行可顺着和社溪谷往神木村,一直走—— 也就是顺着山棱上去,便是到前往塔塔加的险峻山道了。同富,旧称和社,当地最著名的东西就是—— 泥石流(台湾称“土石流”)。据说每逢台风来临,台湾媒体都要跑到当地架摄影机,为的就是拍摄桥梁、隧道和公路被泥石流、洪水摧毁的“好莱坞式”场面。现在已经不是雨季,但大自然的威力却依旧可以在山林间道路的残垣断壁、损毁的汽车残骸上找到。“右边是旧路。”台长做了个简单的提醒,我向右转头看去,溪谷对面,两百多米开外,一条很长的隧道已经给巨大的山体滑坡切成了两块,四处披满了新生的植物;与这人类微小的、已被彻底毁灭的作品相对,车的左侧,海拔3200米的东埔山高高插入阴沉沉的天空,以让人臣服的气息俯瞰着这一切。这一刻,我深深地体会到:大自然就是以如此深厚的伟力主宰着世界。

[[Image:07-Taiwan/R198.jpg|550|遭遇塌方后的神木二号隧道(注意原来是一直通到图片左侧以外的哦)]] 

[[Image:07-Taiwan/R0038.JPG|550|望高茶园看云海,一片汪洋都不见]]  

  正感慨间,突然,一缕微弱的阳光在手背上闪了一下。我连忙四周一望,原来我们已如同神仙一样在云雾间回转,阴沉沉的天空已经来到我们身边。神奇啊!我还没来得及赞叹,台长问我:“要拍照吗?”不等我回答,他就一脚刹车,于是我们停在一处陡得接近于悬崖边上,旁边有几栋歇业的平房,旁边有个手写的大招牌:“望高茶园小吃”。我迫不及待地跳出车外,这地方可真是望高啊!我知道什么叫云海了:我仿佛在一个极其巨大的、乳白色的湖泊旁边,它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天际,埋没在另一片乳白色之中;湖对面是东埔山,山脚在湖中隐隐浮现,显得神秘莫测;半山腰有一个巨大的光圈,好像一个刚刚煮好的汤圆一样,是太阳透过更高层云的云洞照过来形成的;顶部没入卷卷碎云,——原来顶上已经是碧蓝的天空了!我做了一个深呼吸,感觉全身都给这幅美景涤荡一回。这时,胡老师恰到好处地醒来了,他也跳下车活动活动手脚,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四周望望,好像在确定自己是不是清醒的一样,之后说:“嗯,景色不错。”
  赞叹完毕,我问台长还有多远到塔塔加。“还有30公里左右。”台长说。我又查GPS,原来此地海拔只有1300米,看来真正雄伟逶迤的还在后面呢!“我想我们要快点出发了,不然摸黑上山可就麻烦了。”台长又说。我才发现原来已经四点钟了。这里日落大概是五点半,所以如果不想和夜行动物打交道,那我们最好快点上路。

[[Image:07-Taiwan/R212.jpg|550|风起云涌]]  

[[Image:07-Taiwan/R218.jpg|550|雾散天晴]] 

[[Image:07-Taiwan/R215.jpg|550|前不久刚刚遭遇塌方的路段,好险恶啊。仔细看噢!山上面好远的地方还有一段明隧道!]] 

  接下来便是无休止地爬坡、转弯、爬坡,我几乎对上坡失去感觉了,只有GPS上不断上窜的数字提醒着我们正越走越高。云海在我们越来越远的下方,蓝天越来越显著地站在白云的后面;路面变得湿漉漉的,显然是午后山区局部性云的杰作;几丝白云悠闲地挂在远处高大的山峦上,感觉是高山在太阳和白云的侍奉下,刚刚沐浴完毕。沿路开始越来越多地出现两种暂时闲置的移动标志:“道路结冰封闭”和“道路塌方封闭”,配合着时常出现的泥泞施工或者单向封闭的路段(“上次台风袭击时塌方/崩路造成的。”台长注释道),令你到感觉渺小的自己已经深深的处在大自然的控制之下,它正无需置疑地掌握着你的生命,但却又呈现给你美不胜收的景观,让你将人间的一切抛之脑后。
  “呼”的一声,车开进了一条很长而且没有灯的隧道,台长随手点亮了车前灯,于是路肩的反光标志便在黑暗中跳跃。“同富隧道。”台长简单地说。出了隧道不久,公路在山棱上作了一个几乎180度的回转,绕到另一侧。峰回路转,景色大异:两旁针叶林交错生长,点点红叶斑驳其间,几小时前还是一派热带风情,现在看来已经到了寒带了。我把头贴在车窗上,顺着陡崖向下望去,底下便是险恶的和社溪;呼出的气在车窗上瞬间凝结,看来车外温度很低。我看了看GPS,海拔高度已经突破两千大关了。
  “夫妻树到了。”绕了不知多少个回头弯之后,台长说。噢,原来这一新中横公路著名景观已经鼎立在前方一处转弯的悬崖上了,我在许多天文风景照片上都看到过它们:背景是巍巍高山亮丽的星野,前方是高高挺立的千年古木。我迫不及待的跳下车,却瞬间感受到了高山的寒气—— 一件衬衫一件薄外套,在集集镇都嫌太热,在这里却不防刺骨的冰冷。我赶紧上车拿了一件厚外套出来套上。

[[Image:07-Taiwan/R0041.JPG|550|夕阳西下,新中横远望]]

[[Image:07-Taiwan/R0046.JPG|550|千年古木夫妻树,抒写动人爱情神话]]   

  夫妻树其实是两棵比肩而立的枯木,已经在此生长了千百年,在雷电和祝融浩劫之下早已不复生机,但俊伟的树干却为后来人所欣赏。它们的传说很简单,一对青年男女欲结百年之好,无奈家人极力反对,只好跑来此地殉情。此地海拔高达2463米,所以他们能爬上来,体力实在过硬。相比《巴黎圣母院》中同样“罗曼蒂克”式的结局,我觉得来到这样的地方更好—— 这是一种站在高大之上、俯察高远之景、感受渺小之自我的体验。此时夕阳早已西下,将西方诸高云涂成一片金光灿灿;灿烂的云朵,更凸显出高山的深沉;云雾乖巧地停留在山间,使得原本迷蒙壮阔的山岭显得愈加神秘。山脉蜿蜒曲折,逐渐融入云海之中,再往远处,云天相接,天地便这么完美的融为一体。啊!我第一次看到纯净无瑕的地平线!一片干净的天空,原来竟可以这样的不带一丝的灰色,如此高居临下、放眼远眺的感觉,这也只有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体验得到。

[[Image:07-Taiwan/R0042.JPG|550|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  

[[Image:07-Taiwan/R238.jpg|550|同时把人、公路、山峦拍在一起的一种方法]] 

  因为天已半黑,我们没有在夫妻树停留太久,接着向鹿林天文台作最后的冲刺。走了三公里到塔塔加左转进玉山林道,五点半的时候,我们总算停在了玉山林道鹿林山岔口前面,这里要爬差不多一公里的山路到鹿林天文台。
  我们开进了一团云雾中间,天色很暗,我只看到四周朦朦胧胧,二十米外的东西都看不见;感觉浑身湿漉漉的,不知道是雨还是雾,这就是高山对我的见面礼。我想要想做神仙,恐怕要准备很多件衣服吧。“天文台就在那上面,”台长指了指头上(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顺着步道上去吧。”于是我们把行李装进货运索道,台长去停车,我和胡老师先开爬。
  胡老师虽然已经七十开外,但体力显然还很好,只见他走几步停一下,显得不慌不忙。我决定要彰显一下年轻人的活力,三步并作两步就往上跑。“别那么快,小心等下没力气。”胡老师已经来过七八次鹿林,很有经验的提醒我说。但我对我的体力可有信心着呢,一眨眼功夫,胡老师就消失在身后的云雾中了。(说起来真像是神仙呢)

[[Image:07-Taiwan/R244.jpg|550|开始爬山啰,你能看到路是通到哪儿的吗?]]  

  可惜这一次说出来实在没面子,跑了一分多钟我后悔了:第一次来到这高海拔地区,又好一阵剧烈运动,我感觉有点呼吸不畅、晕头转向了:天,这不会就是高原反应吧!此时天已大黑,道路也看得不大清楚,周围古木森森,缕缕云雾悄无声息地在身边飘过,周围是一种难以忍受的寂静,我反倒有点害怕了。定了定神,我想出了一招: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放着激昂的进行曲,于是这下浑身来劲,继续前进。

[[Image:07-Taiwan/R0048.JPG|550|真黑啊……(打了闪光灯) 到底是起雾了,还是下雨了?虽然有些森然,还是得往前走啊。]]  

  在一个像是鞍部的岔路右转,路变差了,似乎是顺着山势往上走,我只看到右边是山坡,左边望下去一片云雾,不会是悬崖吧。五首进行曲放了四首,但山路看来还是绕不完,有点泄气了。这时手机恰好放到《拉德斯基进行曲》,心里一阵高兴,拔腿冲过最后一个弯(警示:高山上跑步可是危险行为,切勿模仿,否则继续往下看就知道厉害了),似乎已经到山顶了,忽然右边冲出一个大家伙来,我吓得差点摔在地上,定睛一看,原来是包裹沿索道上来了。一个长头发的人正在操作索道,转头看见我,我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哇塞!太厉害了,”他说,“人居然和索道一起上来噢!太快了耶!”他的国语口音很重,原来这是高山族工作人员杜大哥(这是汉名,他们有本名不过实在记不下来…… 太%&#)。“玉山在哪?”我费了好大劲儿才说得出话。“那边,被云挡住了。”杜大哥指了指依旧云雾缭绕的东方,此时四周已经渐渐暗下来。我笑笑(没气儿说了),仰头喘了一大口气,才留意到头顶上已经是清澈的蓝色,刚才围困我的云正在几米之下慢腾腾地流动。初到此地,本应欣赏那绝致的景色,但我感觉两脚发软(不过人还精神…… 我体力还是很好的!),似乎是双脚指挥我的脑袋去进屋子找地方坐了,因为刚才跑得太快,所以坐了半个小时才缓过劲来。休息,吃饭,晚上还要准备做观测呢。
  晚安,玉山。今日没来得及一拜,明日定有机会。

垦丁游记

  塔塔加、阿里山之行毕,林台长又携叶某南行,过台南、高雄,拜成大诸老师及蔡元生数人,餐聚,而后南行往恒春、垦丁。

[[Image:07-Taiwan/R0322.JPG|550|恒春海岸]] 

[[Image:07-Taiwan/R0393.JPG|550|垦丁之夜]]

  垦丁者,台湾极南之半岛是也,陆方数万亩。缘何名之曰垦丁?在地者语焉不详,叶某亦无从可考,黠推之曰丘陵少少,平地广广,多开垦之农丁者,故名之曰垦丁者也。
  抵垦丁已夜,四周仅见星星点点,闻海浪沙沙,不知何系渔家之灯火;垦丁之风极大,系东北季风由中央山脉飞下而致,据闻时常酿车祸,在地人名之曰“落山风”。风之大时,人不可行,仅能顶风而立。随处可见斜树、歪牌,皆系强风酿耳。夜宿海洋局小屋,乃平房若干,如同太平洋离世岛屿上土著之所,唯有不同者,电源网络一概俱全。若闲时得隐居与此,定乃人生之大乐也。
  次日,天朗气清,访垦丁之海洋公园,饱足,又抵猫鼻头,俯瞰南湾;所谓南湾者,夹于猫鼻头、鹅銮鼻之海湾是也,而垦丁之镇在于此。所谓猫鼻头者,因远视似一猫俯卧,故得名;然叶某稍后抵南湾而远眺,自觉似牛者甚。而后折过垦丁北行,抵一小地,名曰风吹沙,在地系海风吹沙堆积而成,可远望太平洋及岛东山脉;于是又折回,抵鹅銮鼻。

[[Image:07-Taiwan/R0331.JPG|550|猫鼻头俯瞰南湾]]

[[Image:07-Taiwan/R0344.JPG|550|垦丁海岸景观公路]]

[[Image:07-Taiwan/R0355.JPG|550|风吹沙]]

  鹅銮鼻亦一小公园,叶某孑然穿过示“有蛇毒虫出没”之森林,得海。鹅銮鼻乃台湾极南角也,故周围所视无物,仅杂乱崎岖之火山岩地貌,通行不便。叶某遂沿公园以铁道边角料修筑之栈道前行,一侧古木参天,脚下玄武、青苔斑驳,数十尺外风吹玉滴,四处散溢。栈道上有情侣三两,皆寂静无语;又见利石参差之间,有土犬四五头,似寻觅海鲜。已然栈道尽,而海边怪石依然,直伸远处,遂拨草而折返。登小丘片刻,抵灯塔,台长侯多时,问:“栈道之行何如?”叶某无所答,而台长示数步开外一碑。视之,上刻有“台湾八景鹅銮鼻”七字,合影一张。已然天色将暮,怅然叹曰:“垦丁之游至此!”台长曰:“何言之?夫垦丁之夜,亦有可观者也。”暂泊南湾及天文台,观落日与新月,而后驱车返台北,三更时分方抵。

[[Image:07-Taiwan/R0375.JPG|550|鹅銮鼻海滨栈道]]

[[Image:07-Taiwan/R0382.JPG|550|“台湾八景鹅銮鼻”石碑]] 

  夫叶某,海南人也,大海之观不在少,而垦丁亦无出海南之右;所有异者,无非奇峦怪石诡异之观,在地之人、奇民之色,此异地皆有所异,何能称其异者?所以到地留名,游过而作文,如是而已。文时丁亥年十月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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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讨会杂议

[[Image:07-Taiwan/R078.jpg|550|台词:三天的议程走下来也让我产生了许多新想法。(在中央大学天文社望远镜控制室内手拿木星)]]

  可以说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严谨的学术研讨会。很幸运,这次研讨会虽然规模不大,但级别还是挺高的,与会的不乏海峡两岸的天文巨头,十几篇学术报告让我收获颇多,三天的议程走下来也让我产生了许多新想法。
  尽管这几年奋起直追,但我觉得我和dreamh的差距事实上没怎么缩小。为什么他就老是能有富于科研价值的新想法而且总能付诸正式的研究工作,我想除掉数理基础上的差距以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他有一个很好的氛围。有个寓言故事是这样说的:“如果你有一个苹果,我也有一个苹果,两人彼此交换,每人还是只有一个苹果;但是,如果你有一种思想,我也有一种思想,两人彼此交换,每人就有两种思想,而且思想的碰撞还能产生更多的思想。”和学术巨头们一起开会讨论,作个报告,别人便很能从他们专业的角度来指出你的不足和可以继续发展的空间。这次去台湾除了没去太鲁阁以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schedule一个talk(几篇和台湾有关的小文请允许我这么写吧)。太鲁阁以后还能补去,但巨头云集的学术研讨会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了。

[[Image:07-Taiwan/R049.jpg|550|在研讨会上我用小黑来做笔记]] 

  我早就想到学术研讨会肯定大大不同于平时的什么“XX庆祝大会”“XX动员大会”一样,但看来这一不同的距离还是远了去了。第一个talk讲的是LAMOST,虽然我记了好几个问题,但很谨慎地不敢提问。后来林台长说:“你可以随便问。”这才放开手脚。三天的会开下来我感觉到:如果一个talk讲完却没人提问,那演讲者会显得很扫兴;如果一个talk之后提问踊跃,演讲者便会显得很来劲,更有甚者到了休会的时间还在那吵个不停。

[[Image:07-Taiwan/R050.jpg|550|会场入口便提供红茶、咖啡、小吃、点心之类。学术巨头们彼此开着玩笑]] 

  我本来以为这些会议都是很严肃的,却没想到会场入口便提供红茶、咖啡、小吃、点心之类。学术巨头们彼此开着玩笑,完全可以改用CCTV一句话:“会议基本在友好的气氛中进行。”
  与会的天文学家中有两位长者引人注目:中央大学叶永煊副校长,还有原北京天文台胡景耀研究员。对叶校长我可以说仰慕已久,他发Nature、Science就像灌水一样(据传一年可以发上半打),而且也曾参与多项举世瞩目的太空探测计划(从20年前的哈雷彗星太空探测到现在的“卡西尼”计划)。现在他已经六十岁了,但从面貌到谈吐好像还只有三十岁一样年轻,办公室门口很搞怪地贴了一张他正儿八经的喝水照,我感觉对他的距离瞬间缩短了。会议结束后第二天,他请我到天文所见他,我感觉用一个词概括他最合适,那就是“帅哥”:允许我八卦一下哈,叶校长是我见过最帅的天文学家。会谈结束,他突然用标准的广东话问我:“你系广州人噢?”我说是,他大为高兴,原来他祖籍在广东梅州。(后来林台长补了一句:“他在这边估计没什么机会练广东话……”)顺带一提,叶校长画画也很厉害,在中大校内还开过个人画展呢。

[[Image:07-Taiwan/R086.jpg|550|在台北时住林台长家,他的天文藏书足足装了一排书架!我休息时便逐本阅读]]

[[Image:07-Taiwan/R087.jpg|550|在台北时住林台长家,他的天文藏书足足装了一排书架!我休息时便逐本阅读]]

  胡老师比叶校长还要年长十岁,但面色红润,又超有口福,研讨会晚宴的时候和中大天文所的一帮大哥大姐一起作战,而且也不占下风,可见心态之好。开会的时候他几乎每一个talk都要提问,让本应处在“好奇心极强”年代的我颇为自恼。对自己的研究经历,胡老师开玩笑地说“从gamma射线到厘米波,全都做过”,然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只能用很简单的四个字概括:“不可思议”。开完会以后上海拔三千米的鹿林天文台要步行攀登一段,年已七十的他照样也能独自应付,更让人敬佩不已。以前教高数的黄老师说:“和年轻人在一起,我的心也变得年轻了。”可和这两位老当益壮的天文学家一起却让我发现,我原来是如此年轻!

广深早班车

[[Image:07-Taiwan/R0001.JPG|550|黎明前的静寂]] 

  你知道都市的早晨是如何到来的吗?
  一个晴朗的秋夜正要过去,启明星在黎明前的东方微微颤动寒光。有西装领带的人若干,急匆匆地走进火车站。当睡眼惺忪的铁路工作人员拉开车站地道的大铁闸,新一天的广播开始清清喉咙:“搭乘动车组701次前往深圳的旅客……”的时候,电灯很安静,没有说话声,只有千把号人的脚步在地道内回响。眼前的一幕幕在盖上眼皮的黑暗中快速的切换,直到怒瞪三盏雪白大灯的“和谐号”动车组缓缓驶入站台。于是你走入亮着酒吧间一样悦眼黄灯的移动图画,都市的早晨就开始到来了。

[[Image:07-Taiwan/R003.jpg|550|于是你走入亮着酒吧间一样悦眼黄灯的移动图画,都市的早晨就开始到来了。]] 

  火车以两百公里的时速飞一般地穿过寂静的田野、刚升起或即将升起晨炊缕烟的简易房屋群,和蔚蓝色的晨霞,将咔哒咔哒声散溢得到处都是。火车越往东,东方就越明亮;直到它“吱吱”地慢慢滑停在下一个站时,带着浓浓光晕的太阳便跳出了地平线,勾勒出一个又一个匆匆上车和下车的人的身影。
  快速的,快速的,快速的:快速地上车,快速地坐下,快速地打盹,火车快速地前行,大地快速地明亮,城市开始快速地运作,一切都开始快速地向前转动,都市的早晨就这样到来了。

中大印象

  中大至少是三所高校的简称。在广东,它指中山大学;在安徽,它指中国科技大学;而在台湾,它指位于中坜的中央大学。
  中大的位置选得很“远离尘世”:从台北走中山高速,要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到;又建在一个台地上,俯瞰四周,颇有“居高临下”之意。

[[Image:07-Taiwan/R092.jpg|550|中大正门“笔墨纸砚”—— 笔(右侧)和墨(左侧警卫室)]]

  俗话说“开门见山”,中大的正门便有“文房四宝”的寓意——“笔墨纸砚”:在台建校纪念碑作笔,警卫室作墨,后面格子外墙的办公楼作纸,正门圆环作砚。除此以外,其他建筑的风格就显得很随意,不像中大(中山大学)的老建筑都浸透民国早期的古朴气息,也不像南开那样明显的苏联时期风格,只能说是一些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简易建筑。

[[Image:07-Taiwan/R028.jpg|550|中央大学的61厘米望远镜,26年前建成时曾是全台最大的望远镜。]] 

  中大的学生宿舍从外面看起来颇为不错,至少我要查地图才能确定它们不是公寓楼,而且风格各有不同。比如,女十四舍就像一个缩小版的写字楼,像金字塔一样一层一层叠上去,面前还有半个足球场一样大的女舍广场;在校园的另一边,男八舍、男九舍和男十二舍呈半弧形围绕着中大景点之一—— 乌龟池。基本上所有宿舍都建在台地的东部边缘,因此风景良好,可以遥望台北市区,天气良好时还可能看见著名的台北101大楼。

[[Image:07-Taiwan/R046.jpg|550|女十四舍(左侧建筑),看起来像学生宿舍吗?]] 

  中大内绝非古木参天,但还算绿茵处处。某天中午我打算去校园里面逛一逛,因天气阴雨又没有带指南针,就认准了会场前面的一个大草坪免得迷路。结果后来我发现中大内有3-4处大草坪,本来打算晃半个校园,最后几乎整个校园都给我走遍了才重新回到会场。

腊肉风波

  鹿林天文台的林台长邀请我在过台北的时候住他家,为了感谢他的盛情邀请,我买了两包“广州特产”—— 皇上皇腊肉作为礼物。这两包腊肉可不便宜,自然也颇为大且重。在罗湖海关站立或步行了半小时后,我充分感受到了它们的分量。所以当它们从台北桃园机场的飞机上下来,逐渐接近它们最终目标的时候,我感到一丝快乐,而这快乐不仅仅是因为即将向一位从未谋面的朋友送上一份好礼物。
  由于飞机上的广播已经反复提示我们留意入境物品限制,不要因为违规而被罚,因此我在海关前徘徊了好一阵,阅读台湾海关的各种规定,直到一位着装极像日本人的海关官员走过来问我有什么需要帮助。

[[Image:07-Taiwan/R580.jpg|550|在台北桃园机场随便拍了一张留念。]]

  “请问腊肉可以带入吗?”我开口了。初来乍到,又被飞机上的广播所惊吓,不敢随便乱来。
  官员笑了:“恐怕不行,请你去出入境检疫处问问看吧,我想是不行。”
  在几位面带假笑的官员的热情熏陶下,我乖乖地交出了身上的两包腊肉以及高达三位数的罚金。刚刚踏上“宝岛台湾的土地”就提前缴出了辛苦搬运两千里的两包腊肉,实在颇为无语。当然“台湾同胞”们还算客气,只是让我存关,回大陆的时候还可以带回去,不过一整沓国父(百元台币)就要为台湾发展做贡献了,而且住别人家却没有手信,颇为失礼。

[[Image:07-Taiwan/R026.jpg|550|初到台北,不友善的还有天气。在台北桃园机场降落时正逢大雨,坐在机翼的后方可以看到机翼拖出一条长长的“雨线”]] 

  似笑非笑地通关时,突然发现他们原来没有X光检查,顿悟:其实只要脸皮足够厚的话…… 打住,这里不谈。
  10天后,我悻悻然取回那两包不轻的腊肉,开始又一个两千里的旅程。在香港,我更为深刻地体会到它们的重量,因为我花了一个下午时间来逛香港……(香港也不是说去就能去啊,难得去一次,就当它负重锻炼吧)

[[Image:07-Taiwan/R596.jpg|550|台湾之行装备:前背一个小包,后背一个65升的大包,再加一个腰包,为“包”所“包”,差不多六十斤的负重,不很轻松的哪!]] 

  九广直通车延误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差不多晚上10点我才抵达广州东站,一心只想着赶紧回家睡觉,不知不觉就飘过了X光检查,这次警察阿姨把我拦住了:“请把你的包打开。”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忽然又坦然了:到了台湾我是“外省人”,新来新猪肉,宰你没商量;在这里我主场作战,怎么也麻烦不到我头上吧?
  “很抱歉,这个东西不行。”警察阿姨可没那么好说话,把腊肉抽出来一放。我觉得给冒犯了,本地人哎!“我系广州人啊!我罗去台湾被人拒左又罗翻来啦,里个野都系广州皇上皇产的啊,你睇!?”我用广州话说,一面指着腊肉上的生产标签。“香港葛腊肉更好啦,点解吾系香港买?”旁边的一位警察大叔看来也来了兴致,眼睛也瞄了过来。“我系广州人啊,我住天河的啊!里都吾比,真系吾明你底,哎!”我现在这个感觉可不好说啊,应该说是给人老实不客气地戏弄了一把。也好,还不算全糟,至少给我们工作枯燥的海关叔叔、阿姨们带来了一点笑料。
  我们的海关还算好,罚金也不收你的了(估计这样的上好腊肉就够孝敬的了),就把你拉到一边教育一通,发一个小册子(“什么东西不能带进来?A..B..C..D..”),折腾个半小时一刻钟,就放你走。总之,我就这么气哼哼地走出火车站,走进地铁,走进家门……
  你听说过一包腊肉,从出产地被人背了四千里路(那人还掏了比腊肉价值还高的罚金来为这一行为买单),最后又在出产地被没收销毁的奇事吗?现在你该听说过了……

挑战杯之行随笔

  圆满完成了十天台湾之旅后,我几乎马不停蹄地从香港经广州赶到天津,参加第十届“挑战杯”的决赛。这一次旅行可以说纯属公务,加上天津实在吊不起我的出游胃口,因此也没什么美丽风景或者文化古迹可以记叙,不妨写篇随笔来随便留一笔。

[[Image:07-Taiwan/R627.jpg|550|到天津的飞机上,拍到的鱼鳃一样的云海]]

南开·挑战杯

  据说南开为承办这一届“挑战杯”投入了一千多万人民币,我想这个说法肯定不是空穴来风,至少刚下飞机就能有这种感觉。机场里外都贴有“挑战杯”的海报,给人的感觉是“挑战杯”的声势比第八届少数民族运动会还来得浩大(至少白云机场就没有少数民族运动会的海报)。出租车里的收音机播放着“挑战杯”的新闻,南开附近处处都能见到“挑战杯”的旗子和标语。
  大场面的确是做得很上档次,不过用杨振宁的话来说,“……大的转变,一点问题都不出是不可能的。”反正至少住的地方就很让人跌眼镜,不带独立卫生间的四人间,两架双层大铁床,天花板的脱漆几乎能让人提前体会到“细雪纷飞”的冬季。“住宿条件我不在乎,”我对早已到达的师兄说,“有网络就行。”“哈哈,你是说什么网?”师兄说,“这里连蜘蛛网都没有。”我仔细看了一看,果不其然。

[[Image:07-Taiwan/R643.jpg|550|主楼后面的草坪是落叶的海洋]] 

[[Image:07-Taiwan/R7502.JPG|550|南开一景—— 西南联大纪念碑]] 

  南开的总体组织工作和志愿者服务也还是有待提高。这倒不是说他们不热心肠(至少以我们Q妹妹跑腿为我出去买皮鞋的名义,当然还有他们负责老师到处帮我找网络、展厅前台的师姐贡献出自己的矿泉水给我解渴的名义),比方我第一天到南开天寒地冻的,几乎把满校园找遍了才找到那倒霉的展馆,因为校园里虽然彩旗飘扬,但几乎一个指示性的路标都没有,到处问路也是“一问三不知”(因为好像总是找到新生来问)。家父用四个字概括了:“宣传不够。”南开为了招待参赛选手们,举办了一系列活动,邀请了名家大师来开讲座、开音乐会,而我自然是去听休斯敦州立大学交响乐团的音乐会。尽管我提前了将近20分钟到场,但我的“参赛选手”牌子没给我带来任何便利,最后还是灰溜溜地在寒风中(那天刮六级大风,风冷温达-7度)跑回宾馆。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音乐厅内竟然混乱得连万里之外来的美国乐手都差点进不了场。面对此景,老美颇有涵养地笑了,来自港澳台的、无法进场的贵宾们直接和工作人员争了起来。我呢,后来只好听队友的手机录音来自我满足,而他是提前一个多小时入场才“勉强”找到了位置。
  我隔壁展位的一位来自重庆的选手曾参加过在复旦大学举行的第九届“挑战杯”,他觉得南开在参赛选手这一块做得比复旦差多了。我没参加过第九届“挑战杯”,所以我觉得—— 用台湾人的口头禅来说,“还好啦。”毕竟举办一个大活动还是很不容易,而且南开人基本上还是很热心的。我在这里特别感谢接待我们中大代表团的Q妹妹,她为我们所做的“不可谓不多”。

[[Image:07-Taiwan/R6737.JPG|550|中大参赛选手与Q妹妹(中)合影]] 

[[Image:07-Taiwan/R6919.JPG|550|闭幕式时我和Q妹妹合影,注意我骗了她的志愿者服来穿哈]] 

南开的深秋

  南开是老校了,所以感觉学术韵味十足。校内的建筑虽然比不上康乐园古色古香,但比起中大东校区来说还是不可同日而语。大门口正对的是周恩来雕像和主楼,主楼有些像北京的军事博物馆,明显的苏联式建筑。我对建筑兴趣不是很高。南开里面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建筑有两座,一座是主楼,一座是“成人教育学院”,因为它随意地放在一片荒地上,看起来和临时工地里面用集装箱改制的简易屋没啥分别。
  南开里有很多树,但叶子都落光了。西南联大纪念碑所在的草坪尤其多树,落叶把整个草坪严严实实地塞满,说它是“落叶的海洋”毫不夸张,因为堆积的落叶厚得可以把人严严实实的埋住。华北的秋季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浪漫的时节。

[[Image:07-Taiwan/R655.jpg|550|北方的秋季晴多雨少,因此我白天基本上以这副行头出现,貌惊四座]]

[[Image:07-Taiwan/R652.jpg|550|黄昏,弦月高挂]]

  南开校内也有几个湖和几条河,水流缓慢的地方已经结上了薄冰,拿小石子扔上去便会发出一声脆响。河边的柳树依然苍翠,如果向南而看,便和远方的天塔(天津市的标志性建筑之一)相映成趣。每天早上都有几个用功的南开学子在湖旁边读书,也有几个悠闲的身影在湖边垂钓。

[[Image:07-Taiwan/R657.jpg|550|南开的小河与垂柳,远方是天津的天塔]] 

[[Image:07-Taiwan/R665.jpg|550|深夜,荷花塘已经悄悄冻结了,拿小石子扔上去便会发出一声脆响]]

  有一天晚上,我差不多午夜才回到校内。华北的深秋,万籁寂静,结了冰的湖面在灯光的照耀下,印刻出微小而不规则的纹理。干枯的荷花自赏孤影,将蓬勃的生命力深埋在冰下。我穿过草坪回宾馆,一路轻轻的压着塞满草坪的落叶,那如同翻阅古卷的天籁之音,让我彻夜难忘。

天津·印象

  我遇到的天津人(主要是出租车司机)没一个对他们的城市有深刻的自豪感。他们对我说的话可以概括成如下几点:

  • 天津的狗不理包子基本都是假的,天津人自己都看不上
  • 天津的商业街基本都是坑外地人的,比如古玩街卖的是高价次品,只有文化街还算可去
  • 大沽口炮台是骗钱的地方,滨海新区要繁荣?五年后再说吧
  • 天津没啥风景可看,只有蓟县还算可以,但和其他地方还是没法比

  他们说的基本是一个意思:天津这地方基本上“嘛也没有”。
  天津的路都是七歪八扭的,这和华北城市横平竖直的庄严风格显得很不搭。“蛮子在这住久了,就是这样。”拉我们去中山门轻轨站的一位和蔼的老司机这么和我们说,他指的应该是一百五十多年前太平天国的军队。
  到天津这几天,我基本上哪也没去,只和Z姐姐去了大沽口炮台。结果我们再次印证了上述第3点,大沽口炮台可以说只有“到此‘一’游”的价值,事实上我们在那里看得最久的是门卫饲养的两只猫。

[[Image:07-Taiwan/R675.jpg|550|大沽口炮台全景]] 

[[Image:07-Taiwan/R676.jpg|550|事实上我们在大沽口炮台看得最久的是门卫饲养的两只猫]] 

  到天津一游,印象最深刻的是两只猫?噢耶……

决赛惜负不遗憾

  挑战杯全国决赛众星云集,我抱着拿特等奖的信念去天津。虽然说我们不是为了参加挑战杯而作研究,但既然来到了挑战杯,争特等奖是理所应当的。然而,我败给了小组内的头号对手—— 中国地质大学做有孔虫研究并有4篇SCI发表的宋海军,因此只拿到了一等奖,而宋海军拿到了特等奖。

[[Image:07-Taiwan/R6755.JPG|550|公开展示时,我指手画脚地对提问者的问题进行解说]] 

[[Image:07-Taiwan/R7554.JPG|550|拿到优胜杯以后,中大参赛代表在闭幕式现场合影]] 

  体育竞技只有胜败之说,但科研竞赛味道完全不同。不同领域的东西不可能加以比较—— 比如这次参赛的三个学术研究类的天文作品—— 做小行星工作的、做黑洞理论研究的和做土星千米波辐射的,哪样更出色一些?对于这个问题,即使仅拿SCI发表数来做比较也是武断的。所以说,“挑战杯”与其说是争强夺胜的盛会,倒不如说是八方牛人共聚一堂相互吹牛的盛会,正如说“你有一种思想,我有一种思想,交换以后每个人都有两个思想,而且思想与思想相互碰撞还能产生更多思想”,这种吹牛大会显然是极其有益的。
  经过重重选拔,能够参加一场吹牛大会,其乐也哉?

台北行拾趣

一、捷运禁食令

  在西门町一带步行了半个上午,我感觉特别渴,但又急着到士林去看故宫,因此在台北车站附近的一间711买了一瓶橙汁就冲上捷运大口享用。我一下喝了五六大口然后四周一看,貌似所有人都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还以为是喝得太豪迈了,于是一举瓶子正打算再秀一把,这时旁边的一位大叔拍了拍我,小声说:“可要小心被抓。”见我莫名其妙,他补上一句:“被罚一千五可就不划算了。”我突然想起香港的类似规定:吃喝在捷运上是禁止的!无意之间犯了大忌,我连忙面红耳赤地道歉。于是我的嘴巴就一直等了半小时才能再次得到橙汁的滋润。

  从故宫回来,我找李玫学姐去士林夜市吃小吃,吃完以后我们打算坐捷运回市中心,突然发现她还拿着一大杯可乐却喝不完!“拿在手里的饮料可以带上车吗?”她问。“不知道…… 小心点,还是把它隐蔽起来吧!”想了一阵,我们只好把水瓶里的白开水拿去浇花,再倒进可乐,让瓶子在背包里安置好以后才得以“坦荡荡”地走进车站。“连坐个捷运都这么麻烦。”李玫嘟着嘴说。

二、也有语言障碍

  研讨会的第一天我们在中坜吃饭。我就依照我的习性,吃饱之后就是“喝足”,荡到柜台看了一看,就说要个橙汁吧。看到柜台小姐现出困惑的神色,我不得不字正腔圆的重复了一遍,“橙—— 汁。”没想到她还是不明白,我只好说,“就是橙子的汁。”天,竟然还是没有效果,我急了:“Orange juice please!”这下她笑了:“哦,就是桔子汁啊。”本以为来台湾毫无语言障碍的我一时间语塞,无话可说。

三、什么时候打卡?

  我和李玫约了晚六点在捷运士林站见面,但我五点半的时候还在故宫等车。好不容易来了一部小巴,我连忙火速冲上去。小巴的车门在车体的中部,因此我以为是有人售票,按照习惯,上了车便到处找打卡的地方,一边找一边想:这地方像东京,都是靠民众自觉,我们应该从善如流吧。正得意的时候发现打卡的地方就在司机旁边,就走上去滴了一下,然后想看看显示屏说了什么。“15元。”坐打卡机旁边的一个国中生帮我代劳了,我连忙道谢。“你在这里下吗?”他问。“不是啊。”我很奇怪的回答,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于是就近觅了一个位,一边坐一边想,越想越不对劲,忽然抬头一看,车门对面写着:“下车缴票”,大为忐忑,心想:在大陆的话肯定得缴两次了,现在缴或不缴还不是让旁人看了笑话?好不容易坐到了捷运士林站,我忙不迭地和司机大叔解释说我不晓得在地规定,已经打过卡了。还好他还很通情达理:“OK啦。”

四、台湾人的语言习惯

  我坐了大半天的台北捷运,通过听报站学会了1句台语:“多虾”,即“多谢”。

  台湾人喜欢把英语和国语揉在一起说,这点和内地的科学家比较像,比如“so你不在check-in那个口,right?” 台湾的汉语变味很重,比如“我也不晓得耶”可以算是北方话和台湾习惯的杂合;用法上也比较趋向于古典,比如有个房地产广告说“在地人的好所在”,现在大陆基本没有这样的用法。

  台湾人继承了日本人的风范,到各处都显得彬彬有礼,甚至连公车到站开门也会对司机说“谢谢”。

  在台湾,处处能感到日本半个世纪统治的影响:台湾学生的校服几乎都是日式的,西门町步行街有好多寿司店,捷运的运行风格很接近东京地铁,好些地方(包括故宫)的标识牌或者介绍都以繁中、英语和日语标注。

经过半年的准备,台湾之旅总算得以成行,因为接下来又是到天津进行挑战杯全国决赛等活动,旅行日记和照片会慢慢附上,请各位多多批评。

[[Image:07-Taiwan/R527.jpg|550|我在著名的台北101大楼前]]

[[Image:07-Taiwan/R531.jpg|550|台北101大楼下自拍,这个角度比较新鲜吧?]]

[[Image:07-Taiwan/R555.jpg|550|在台北西门町商业街吃午餐]]

早祷

  星期一去吃午饭,看见大一时教高数的黄教授,这也是我大二第一次见到他;我还以为他已经退休了。他穿着一件蓝色的工作服,面前摆着几小碟子的白饭和青菜,看上去似乎仍然停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当我坐下来吃的时候,他就已经吃完了,站起来拍拍裤子,慢悠悠的走了。
  ……宇宙太大,人太渺小,这个道理在做任何天文观测的时候都能得到极好的诠释。有一次我在作巡天观测的时候偶然遇到一个奇形怪状的星系,出于好奇,便在星表中查询它的信息。这个颇为明亮的、名为MCG +05-54-041的星系,距离我们竟有约4.4亿光年之遥。当我的脑袋上紧发条,试图探索出那记载无数星光的图像背后的奥秘的时候,却发觉所作的努力是徒劳的。4.4亿光年有多远?算出一些稍微直观一点的数字并不大困难,我们可以说这个距离等价于416265520000000000000米,又或者是在广州和北京之间打94605800000000个来回,等等。那些东西太远不可测,难于理解—— 再怎么表示也不过是数字罢了。即使拍了张月球,它也距离我们384400公里之遥。现在想出趟境都难得没法说,更何况到月球,更更何况到月球以外、太阳系以外、银河系以外的东西了。
  所以看来我们的确很幸运。这个幸运可不是我们自己争来的,就好像《海底两万里》中尼摩船长说“只要我一句话,你们就会葬身海底”那样。宇宙之间不友善的东西太多,当你周围那小小的世界恰好排列成“友善”的样子来迎接你时,感谢在上也是应该的。
  所以,当太阳从东方又一次升起,将温暖的光芒洒满这不友善宇宙中一片小小的安宁之地时,当我们又能精力充沛地将脚穿上鞋子时,我们应该早祷。不是每一个生命都能度过漫长的黑夜,而且在宇宙中,占大多数的是无穷无尽的黑夜,而不是明媚的早晨。

Revised on November 25, 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