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3"
Dec 30th
在香格里拉观测日全食时,我将一台DV放在了身后,记录了日全食前后大约20分钟的情况。经过编辑,这段视频今天终于要和大家见面啦。
4'33"原来是作曲家约翰·凯奇的作品,内容是长达4'33"的休止。巧合的是,经过测定,顶贡草原观测到的日食长度也是4'33",准确地说是4'32.88"。在这期间演奏凯奇的作品倒也非常合适。
大家可以看到从食既前大约1分钟到生光期间DV记录下的画面,以6倍速度播放。前方便是顶贡草原的富饶河谷。生光后,我向离去的月影挥手表示敬意和感谢。
因用WMM技巧不精,视频纵横比例比较奇怪,而且网络格式细节减少了一些。不过我觉得其主要看点——天光和地景的变化——却仍然得以较好的展现。想看日全食时太阳的变化?可以看看同一地点拍摄的香格里拉日全食MV。
香格里拉追日札记(下)
Dec 25th
翻越海拔4087米的无名垭口,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所有人不禁大声欢呼!
在我看来,香格里拉就是一片“浓缩的精华”,先是“十里不同天”,之后是纯朴的藏民(在我看来只有白哈巴的哈萨克可能与之相比),高差两千米的大峡谷到处都是,现在,翻越一座又一座的山以后,突然来到一片平坦的草原,大自然神奇!伟大!
顶贡草原冬季是无人区,但夏季则是藏民的牧场,现在我们开到几条小溪中间的平地上停下了。这就是我们的观测营地。藏族小孩看到来了大队人马,非常高兴,跑到我们车里面和我们玩。其中一个小女孩,采了一扎很好看的黄色野花,羞涩地放在我们的桌子上。唯一的问题是他们不会说汉语,不过语言不通有时并不会成为问题,看起来他们对手机、相机等等非常感兴趣。
在这片童话般的土地上,人人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扎营的扎营,烧饭的烧饭,架设备的架设备。我则向旁边的一座山上进发,给明天的单独观测踩点。茨巫乡武装部书记见我一人往上走,赶过来陪我一段。——我觉得,这里不应该叫他“书记”,或许称呼他“身着迷彩的帅哥”更合适。我赶紧学了几句当地的藏语:扎西得勒自然是到处通用;“我诈”的意思是“谢谢”,“嘎勒”是“再见”。——这两句据说是甘孜州藏民的方言,迪庆州的“再见”则是“嘎拉”。
我的小计俩是每到一处地方,就把当地少数民族的三句话学到手(你好、谢谢、再见),非常顶用。就算他们会汉话也一样。
我在山上转了半个多小时,找了山腰的一小块平地作为观测点,就下山了。夜幕降临,温度也骤然下降,这时大家开始聚在一起吃从山下带上来的烤全羊。我只弄到几片肉,但藏民却捧来一瓶瓶号称自己酿的青稞酒。我这里先声明,我不喝酒—— 只是到了关键时刻才喝,但这里居然拿起一瓶酒,遇到一个人就干一口,之后又和藏民们比赛唱歌。不少同好有高原反应,都跑到车上歇息了,我倒不知为何,越喝越清醒,居然还能够吼《青藏高原》(其实我基本不知道歌词),当地的士兵说:这小伙子,行的。我一得意,又拿了一瓶酒开始喝。
喝完两瓶酒,我总算有一点高原反应了—— 走路踉踉跄跄,头脑晕晕乎乎。幸好去鹿林的时候积累了一点经验,到车上坐了一小会儿,总算恢复,但却不再喝酒了。
我分到一个小帐篷,但不知道谁把它拉到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上,其结果是我一翻身,就不得不从帐篷的一侧滚到另一侧,反正不能够舒舒服服地躺着。虽然我的高原反应很弱,但第一次在海拔4000米过夜,感觉仍然明显: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睡眠质量也不好,而且附近老是有狗叫。凌晨三点,索性爬出帐篷,顿时给震撼了:这是我看到过最棒的银河!我现在知道什么叫做“银河是光害”了。当然,它和一般的光害根本是天上地下的分别—— 简单地比喻一下,以前看到的银河像丝带,现在看到的银河像一条大瀑布,看过大瀑布的朋友或许都能想象到。
四周漆黑一片,只听到狗叫。我摸黑来到苏泓的帐篷,他当然是在摆弄望远镜。“你看到四周了吧?狼呢,绿油油的荧光一样的到处游动。”苏泓把手往远处一指。我很仔细地留意了一下,但没有看见。不过从狗的声音和位置来判断,更从简单的逻辑来判断,附近肯定有许多野兽在游荡:我们昨晚消灭了多少美味呀!
我回到帐篷躺下,但睡不着,仔细地听狗叫。偶尔可以听到野狗短促的“嗷,嗷”的叫声—— 我以前只在《动物世界》里面听过。狗叫声时远时近,随后渐渐东去,看来牧羊狗把狼赶跑了,但至始至终,狼都没有切实地表露身份,不禁让我想起去年在卡纳库勒湖过夜的时候,想听狼嚎却只听到自己的心跳,是不是已经有狼悄无声息地在我附近转圈子了呢?我赶紧转换了念头。
启明星慢慢从东方的雪山后面升起,但曙光也勾勒出东方低空的乌云,居然还能见到闪电。日出自然是看不到,但大家早已经爬起来紧张地做准备了。
7点多,我背着大包开始爬山,来到私人观测点,把器材架好,调试。我本来想登上山顶,凑个4000米的整数,但我有点担心狼群会在那短暂的黑暗期间出动—— 老实说,我对野外的一切都保持着戒备心态。这里距离大本营,直线距离应该也有个三百米吧,如果真有狼,估计我也只能自己对付。太阳从乌云后面露脸了,最先照到我所在的山头上,我兴奋地向太阳招手。转身一看,乌云在草原上投下浓浓淡淡的影子,好看极了。
我的感觉和一年前的日全食一样—— 没什么感觉——可惜我或许太若无其事了,加上这些天一直能天气预报,也没有做彩排,结果全食的时候掉链子了——ok,现在是初亏。山下的人很激动,叫喊着欢迎月亮的占领。我按了一下快门就又坐在小椅子上看起NASA的bulletin了。
一直到8点40分,我都若无其事地在那里,每隔5分钟去按个快门。唯一有趣的是,一头牦牛来“上班”,却远远地看到有个人在这里摆弄几个奇异的设备(还好,我没穿红衣服—— 虽然说牛是色盲),很谨慎地一步一步接近我。于是我总算有一些其它的事情做了,和它说话表示友好(我看着它的牛角,心想:这家伙全食的时候不会挑着我满山跑吧……),它总算逐步靠近我,最后在我的脚架、相机、背包上东瞅瞅、西看看,发现味道似乎一般,就开始在周围上班了。
距离食既大约15分钟的时候,可以明显感觉到光线的变暗,我丢下bulletin,打开身后的摄像机,然后开始默念几个关键的时刻和光圈快门的设置。奇怪的是牦牛大哥似乎没有注意到光线变暗,在我身后吃得很欢快。距离食既大约5分钟时,四周已经非常暗了—— 我觉得日全食最奇妙的,似乎反而是食既之前这几分钟,因为四周光怪陆离的幻影,以及紧张的气氛,都是平时感受不到的(全食阶段嘛,就觉得像做梦,呵呵)。高原的天很通透,所以感觉和上次伊吾日全食很不一样,甚至连食既前几秒钟,太阳依然极其明亮,我迅速地注意了一下身后,并没有看到“黑影移过来”的感觉,或许是因为高原的天太过通透了。
这次我就没吼,只是听山下的人吼,警车也鸣起了警笛—— 我后来才知道是为了安抚藏民,因为这里的藏民至今仍认为日食是不吉利的事件,有对日食群聚狂呼的习惯。我再简单描述一下吧—— 天是一种很深远的蓝色,日冕则像一种持续不断的火焰般向四周辐散,而且可以明显辨认出内冕和外冕(亮度不同),在全食开始和结束阶段,色球十分明显,眼睛可以直接看到,红得像鲜血一样。这几点都和伊吾日全食明显不同。
相同的呢?有一点是相同的:都太短了!虽然伊吾日全食只有1分58秒,这次有4分33秒,但似乎都是一眨眼就过去了。我一时头脑发昏,忘记把曝光参数调回来,结果错过了生光时刻的钻戒,但幸亏我眼睛一直看着太阳,饱了眼福,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生光以后好几分钟,我才一拍脑袋:狼呢?哈哈。
倒是镇定的牦牛哥,全食前半段居然还在镇定地吃草,期间还抬头看了看日食,果然“牛”啊。食甚前后,它就不慌不忙地下山去了。
和这位牛哥相比,最狂躁不安的应该是一种叫“人”的生物!从四面八方聚拢来看这一天象。你听说过哪种动物迁徙来看日食的?
接下来,我当然继续在山上,每5分钟按一下快门,但心情则和之前不太一样了。2009年的大日食,从小学翻《十万个为什么》就盯着这一天了。如今,在神秘的香格里拉,这一天过去了。
下到茨巫乡,所有人的手机都响个不停。这次全食带横跨整个中国,所有人—— 各个地方的,都急切地交流着:观测成功否?感觉如何?等等。
不管怎么说,2009年7月22日已经过去了。
在一片神奇伟大的地方看到了这一神奇伟大的天象,大自然神奇!伟大!
更神奇伟大的是,大自然还对虔诚地我预留了一份惊喜。次日,当飞机离开中甸机场的时候,我贴着舷窗,看到了200多公里之外云海之上的神山——卡瓦格博。
“只有虔诚的人才能看到神山。”W君说。
(感谢昆明晶华光学有限公司对本人赴香格里拉观测日全食的资助)
香格里拉追日札记(上)
Dec 23rd
飞机又误点了。
为什么说“又”呢?
所有人都很无奈。
不过,有一人除外。
“还有一位旅客没有上飞机,请各位再耐心等等吧……”
“撇下他走了不就完了嘛!”
脑袋如气球一样从座椅后面升起,
“因为他是旅行团的导游,他的团员的行李都在他名下记着呢!要走可以,但先得把他名下所有的行李挪下飞机!”
“%¥#—*!!”
“这导游也太不专业啦!”广播里的机长也附和着。
三个小时以后,
终于滑向跑道,
机长的声音又响了:
“那位旅客已经被找到了,
他在椅子上睡着了……”
嗯,我确实想仿照于坚的写法来写完这一篇“札记”,但写了一小段就发现又吃力又不像。好吧,革命尚未成功,换种方式努力。
原定21点抵达昆明的飞机,到次日近1点才到。在昆明只呆了短短6个小时,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20日一早,房车大队就浩浩荡荡地从体育场出发了,中午到达大理吃饭。这一天的目标是到中甸住下。
从大理开始到中甸,就实在是一趟神奇的旅行了。为了走近路,我们并没有走经过丽江的214国道,而是从经过剑川的一条省道绕行。翻山的时候开始下雨了,下山时雨势逐渐加大,从雨点密度来看达到大暴雨级别以上。奇特的是,在广州,这样的雨一般一阵即过,但在这里居然狂下不止,让我非常惊奇。
由于雨很大,车也走不快,日落时分我们才到金沙江大拐弯附近。我一直急切地询问司机师傅,玉龙雪山在哪个方向,答曰就在头顶上,当然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大雨却是一直哗啦啦地下个不停。我知道,前方就是“云南屋脊”了,也正因为如此,这里的雨才会这样又大又持久。看到云一直对着江对岸不可思议的陡坡冲过去,很期待地势会怎样突然爬升。
在虎跳峡吃了饭,进入迪庆州的地盘,只知道山路盘旋来盘旋去,因为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同车的一位同好突然一声惊呼,我们忙问“怎么了?”“银河!”他大叫。“你别开玩笑啦!”另一位同好说,“今天你玩笑开得够多了,再开玩笑我丢你出车外。”“骗你是小狗!”我们便凑身一看,真的是银河!居然一小时之内会有这么神奇的变化,我们大叹奇妙。我抽出GPS一看,原来此地海拔已经有2600米了,相对大拐弯,不知不觉上升了1500米左右。“你的家乡太神奇啦!”我给香格里拉的同学W君发短信说。晚上23点,一片漆黑中抵达了中甸镇。中甸海拔有3200米,但我一点高原反应都没有,小跑一段也没问题。
21日,真正的远征开始,今天我们将驱车翻越横断山脉,抵达预定的观测点—— 顶贡草原。顶贡草原位于四川甘孜州境内,是青藏高原的边陲,这名字不知道是怎么得来的——反正网上根本搜不到。据说,我们将穿越“惊险”的路段,大家就充满期待的出发了。
从中甸到得荣的公路基本沿着金沙江峡谷向北修建,一路风景引人入胜,沿途峡谷均有1500-2000米左右的深度,巨大的山体不时迎面而来,看得我直念叨:“真伟大,真伟大。”
下午14时左右抵达得荣县城,建在山谷里,其实就只有与定曲河平行的两条街、几座桥、以及一个小广场。对于这么一支浩浩荡荡的大队伍,县政府很重视,专门派了警车给我们开道,好不威风。又向北行车约两小时,抵达茨巫乡,这是最后一个有手机信号的地方。车队开过,灰尘滚滚,但藏民却从田地里赶来公路边向我们挥手。我们开始还嘀咕:他们是想让我们买些什么?后来才意识到人家这是纯粹友好的表示!实在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赶紧摇下窗子,连连喊“扎西得勒!”
茨巫乡的海拔约2700米,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有1300米的高差,只见一条土路通向前面的大山。司机师傅一踩油门,我们就开始向青藏高原进发啦!
(待续)
消失的太阳,消失的地平线
Jul 19th
我最后决定到传说中的香格里拉一试运气了。
香格里拉,消失的地平线—— 一个传奇而美丽的地方,在海拔4100米的顶贡草原观赏4分33秒的黑太阳,壮丽程度可能仅次于在子梅山口观赏神山米娅了。
大自然的千变万化让我捉摸不透。决定去香格里拉,并非能神机妙算,一瞥气象万千之奥秘,而仅仅基于那一带有“太阳谷”的美名而已。
逐日的各位好运吧。
大致行程:19日广州-昆明;20日昆明-大理-丽江-中甸,承蒙赵婉君同学说要请我品尝当地普洱茶;21日中甸-得荣-茨巫乡-顶贡草原扎营;22日观测日全食,下撤至中甸转丽江,夜飞重庆;23日重庆-上海,参加国际彗星研讨会;24日任由胡胡、点点等人鱼肉;25日上海-广州。
日全食综合气象功课
Jul 17th
虾说,“忙是心亡。”所以我一直喜欢说我过得充实。但这几天确实给日食天气压得有点喘不过气了。从早到晚,天气分析,数据处理,预报…… 只有在火车上安稳睡了一觉。特别是知道好多人要根据我的预报来决定行程的时候,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不过,人经常有点压力是件好事,何况这也是我乐意这么干的。
闲话不多说了。今年天气不太乐观,我也觉得很棘手,于是决定根据现在已经比较准确的形势场预报,把2004-2008年类似形势场的天气资料全部调出来,做一个简单的分析。之所以说简单,是因为时间不太够了—— 今天还要回复N封天气咨询和讨论的邮件,和远道而来的Randy喝杯茶,要处理数据,要做预报,可是我还没决定去哪里看呢!器材也没准备,总装测试就更不用说了,可我明天下午就要出发了。一件一件来,叶子还是经过很多次考验的!
简单说一下用到的资料:HKO地面分析,RA500百帕高度场,若干颗静止卫星资料,还有MODIS的高分辨率资料研究贡嘎山和顶贡草原的天气。场景设定:副高正在减弱东退,华中有西风槽或者切变线活动。
2004年7月6日
副高偏强,588线到琉球群岛一带,华中有一南北向深槽。长江中下游地区基本不行,四川盆地晴,贡嘎山多云间晴,顶贡估测为多云间晴。
2005年7月22日
华中为一热带气旋减弱以后的低压区,黄海上空有一切断的588高压。长江中下游地区为少云间多云的天气,长江口少云,贡嘎山多云间阴,顶贡在极低分辨率的全球图上估测应为多云有阳光。
2006年7月16日
这一次是副高在加强西伸的过程中,华中是一个热带气旋减弱以后的残余。重庆以东为大片浓密低云覆盖,以西基本大晴,100E 30N附近地面有一弱高,700百帕为一弱的反气旋(这应该与东部的低压有关)。这一年副高偏强,主体588线到华东沿海,而且河套地区居然还有一个588以上的切断高压。
2007年7月8-9日
8日:和设定场景接近,不过锋面和副高都要强一些,锋面恰好横贯全食带。长江中下游有一半好天(几乎以中心线为界,以北是深厚的锋面云系),不过这应该是因为副高较强的缘故;顶贡晴间多云,贡嘎山多云间阴有阳光。
9日:更接近了,不过锋面可能比今年报的要强,副高强度差不多。全食带几乎全部阴天,有安徽(?来不及导入GE看了)南部一丁点地方晴天。贡嘎山阴天,顶贡多云,位于700百帕低压环流内。
这一年RA偏强,588线到华东沿海了。同时,从这一年开始,顶贡草原的MODIS资料可用。
2008年7月8日
这年比较诡异,地面图上西太老有一个大低压,好不容易找到这一天勉强有点算。不过副高主体非常弱,华中有个低压,但在华中北部还有一个不算弱的脊。结果很让人惊讶:南京到成都阴天,南京以东少云,西南地区大部分居然是大晴!地面有一弱高压,且700百帕为一反气旋环流。我好奇地看了一下RA,原来是阿拉伯海高压偏东,而且当年西太副高其实也偏西,只是地面图上没有反映而已。
总结:基本没有和今年比较类似的情况。2004年从理论上来分析最接近(弱厄尔尼诺),但似乎没有发现副高特别偏弱的情形。香格里拉地区的天气似乎与500百帕高度场关联不是特别大,700百帕环流最主要,地面形势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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