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之音
伦敦大众管弦乐团2012-13乐季音乐会第二弹:少年演奏家
Dec 18th
伦敦大众管弦乐团2012-13乐季第二场音乐会于12月16日下午在登打士街中央联合教堂举行。按照惯例,这场音乐会的作品以协奏曲为主,由前一年遴选出的中学生担任独奏。在我看来这是个很好的社区活动,让少年演奏家有展示自己才华的机会,同时积累经验,乐团也能获得更多观众,一举两得。的确,每年的这一场音乐会的上座率也是最高的,几乎座无虚席。
登打士街中央联合教堂原建于1870年,现有的建筑建于1895年,外墙用红砖砌成,有着浓厚的浪漫主义气息,现在被列为伦敦市历史文化遗产之一。正堂宏大庄严,有着装饰精美的穹顶和维多利亚时代风格的彩窗,音乐会即在此堂举行。作为一个只有不到200年历史的城市,能有一支成规模的社区乐团在一座超过100年历史的建筑里举办音乐会,老外对历史、文化与社会之间关系的处理还是挺让人赞许的。
Vitali: Ciaconne - 维塔里:恰空
独奏:Victoria Looby
维塔里的《恰空》虽然被怀疑是伪作,但这不妨碍它成为最受小提琴家欢迎的曲目之一。这次乐团选择的是雷斯庇基配器的弦乐-管风琴伴奏谱。教堂的管风琴安装于1930年,有3091个音管和39个音栓,由本地区很有名望的管风琴师Norman Abbott演奏。这位老先生胡须花白,留着披肩长发,看上去好像是穿越到现代的巴洛克时代音乐家。我印象中还没有亲眼看到有人演奏管风琴过,甚至管风琴演奏也很少有机会现场听,但这次我距离管风琴的演奏席位只有5米远,可以说第一次合练的时候,我心思都不在乐谱上。管风琴庄严的声音在古色古香的穹顶下回荡,使得这一切更带有神圣的气息。
担任独奏的Victoria只有17岁,但技巧相当过硬,而且很清楚自己的“统帅”位置。第一次彩排的时候,她演奏了第一个段落,便对指挥说“我觉得速度应该再快一点”,对调度几十人的乐队手到擒来。遗憾的是在正式演出时估计比较紧张,和彩排时的出色发挥颇有差距。
《恰空》是一首非常出名的悲伤的作品,不过在我看来,并不算很有深度,第一次听下来吸引人之处在于旋律,而旋律又或多或少地由体裁所限定,到底这曲主要还是走技术流。
Bruch: Violin Concerto No. 1 in g minor - 布鲁赫:g小调第一小提琴协奏曲
独奏:Alexia Hlynialuk
许多年前我担心古典音乐越听越少,但现在我反而觉得古典音乐越听越多,总是听不完,而且总是有非常著名的作品我甚至还没听过。比如布鲁赫的这首代表作,至少10年前我就已经有独奏谱了,但始终没去碰过,直到这次总算是必须打照面了。不过,它并没有给我什么深刻的印象。作为浪漫主义中期算是比较有名望的作曲家,布鲁赫在此作品中的表现可以说和时代并不怎么合拍,比起同期的比如勃拉姆斯或者德沃夏克等作曲家(甚至还用不着提到布鲁克纳、瓦格纳等)思想深邃、感情丰富的作品,甚至比起以技巧见长的帕格尼尼和李斯特的作品,《第一协奏曲》相当浅薄,就是一首能登大雅之堂的练习曲罢了。
当然,没人规定音乐必须得艰深难懂不可,喜不喜欢,纯属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的问题,君不见每年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也能让许多人听得不亦乐乎么。起码我觉得《第一协奏曲》中,比如第一乐章接近末尾处愤怒的强力切分,以及第三乐章那“袋鼠跳”一般的主旋律,拉起来还是挺带感的。
担任此曲独奏的Alexia今年16岁。在最后一次彩排中,她如解开缰绳的骏马一般自由驰骋,完全入境,第一乐章的咆哮和第二乐章的静谧张驰有度,把握极为精确,当时我一边伴奏一边听,觉得简直有“天仙下凡”的感觉。可惜《第一协奏曲》对体力要求还是比较高的,布鲁赫叔叔在这点上实在对小姑娘太坏了,几次彩排,她到第三乐章的时候,感觉好像是跑完马拉松之后要来个10分钟的袋鼠跳一样,体力不支,越“跳”越挺不住,各种走音都出来了。结果在音乐会现场的时候,可能因为比较紧张外加体能透支,第三乐章的再现部记错了谱子,又回到展开部去了,直接和乐队脱轨。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在大型音乐会出现这种脱节的情况,我当时放下琴不知所措地望着指挥,但整支乐队却仍然面不改色地淡定前进。指挥Len Ingrao冷静地竖起手指示意Alexia停下来原地等待,我看Alexia好像都快哭出来了,不过还是沉着地在下一个记得谱子的地方正确地重回轨道,而且曲子结尾的“超级袋鼠跳”和“最后狂欢”都毫无差错,精神值得敬佩,不过我很为她觉得惋惜。
有意思的是,音乐会后问在场的朋友,他们说其实没听出小姑娘拉错了。于是我学到一招:下次万一演奏又出了差错,一定要保持淡定地按照谱子往下拉,或者面不改色地加入混乱中,因为乐队或独奏者过一段时间自己会好的。如果不知所措地停下来的话,那观众可就真知道乐队出问题了。幸好当时整支乐队只有我停下来了,不然可就搞笑了…… 中场休息时乐手还相互开玩笑,说大家当时可真是镇定的不得了。
Elgar: Cello Concerto in e minor - 埃尔加:e小调大提琴协奏曲
独奏:Anna Grigg
乐团这几年好像对大提琴协奏曲情有独钟,去年分别演奏了德沃夏克和圣-桑的大协,今年又要演奏埃尔加的。与前两首作品不同,我对这首曲子相当喜爱,或者不妨说对多首大提琴协奏曲都颇为喜欢,尽管我对这乐器爱恨交织。埃尔加的大提琴协奏曲作于一战硝烟刚刚散去的1918年,次年完成。此时作曲家的事业已经是日落西山,此曲在失败的首演后鲜有人问津,直到1965年杜普蕾的绝世激情之作才再将这部作品带回到音乐厅里。杜普蕾的大名恐怕音乐爱好者不会没听说过,其每一次演奏都如同剖心一般,仿佛要把内心的最后一滴情感流干不可。杜普蕾演奏此曲时才20岁,这次录音让她一举成名,甚至到现在,杜普蕾版本仍然是埃尔加大协录音中的北极星,我见过有些音乐爱好者将这一个版本评价为“不可超越”的。著名大提琴泰斗、杜普蕾的老师罗斯特罗波维奇,在听到杜普蕾的录音之后便将此曲从自己的曲目单中除去。
在我看来,此曲似乎也是杜普蕾短暂一生的真实写照。如果说西方古典作品中也有和《二泉映月》类似的“哀而不伤”的作品的话,埃尔加的大协必定算其一。我这首曲子概括为“一位心怀抱负却最终潦倒的老人讲述他悲壮的一生”(当然,这和杜普蕾的经历不完全一样):以悲壮冷峻的三个和弦开头讲述,展开部带一点虚幻色彩的、甜蜜的过去;有老人年轻时代身强力壮努力干活又带一点戏谑曲题材的小快板,其中夹杂着一点摩登时代圆顶礼帽的绅士味道;有短暂的、极为安静而高远的思考;末乐章的音乐在不安的调性改变中艰难发展,一唱三叹,前三个乐章欢乐或严峻的主题带着各样的色泽一闪而过,最后终结于不和谐音程背景上的摇头叹息,尤以结尾前最后一个慢板的引子最为撕心裂肺,但这悲痛又迅速在不规则的调性变化中露出不大真实的温暖的回忆,回到一个悠远的、没有最后答案的B音,再以开头的三个冷峻的和弦引出的一小段音乐迅速告结。开头的疑问,到最后也没能得到解答。
这么一首“老男人”的高深曲目,很难想象一个17岁的花季少女能拉得风骨隐现,但Anna的确做到了。尽管前两首曲目的独奏者都出师不利,但作为伦敦青年交响乐团的大提琴首席,Anna还是抗住压力,发挥相当沉稳,第三乐章在极为静谧的弦乐背景下的独白,演奏得朴实而具有感染力,偌大的音乐厅极为安静,我在休止时瞄了一眼观众席,大家都很出神地看着她。第四乐章紧张的快板以及“叹息的怒吼”能量十足,丝毫不逊于身后数十人的乐队,曲终之处画龙点睛的慢板更是拿捏精准,感人至深,可以说是作为业余演奏者的相当高水平的发挥。演出结束后大家报以长时间的热烈掌声,Anna三次谢幕。
这次音乐会,乐团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尽管受累于紧张的排练时间,维塔里和布鲁赫都没能和独奏者充分磨合,但在布鲁赫的“脱轨门”时大家都齐心协力让乐曲没有“坠毁”。埃尔加的大协肯定是我拉过最有挑战性的曲目之一,节奏、力度变化相当极端,要集中精力不能出一丝差错,也是我们排练的重点关照对象,但独奏者和乐团都发挥了相当高的水准。顺带一提,这也是我第一次大型音乐会从头到尾都没出什么差错。本来上一次音乐会也是有希望的,只是罗素的那曲目某一个强奏的段落进早了一小节,大窘。
顺带提一下这三位独奏者。Victoria的主业甚至还不是小提琴,她正在准备英皇钢琴10级考试;Alexia同样也是钢琴小提兼修;Anna除了大提琴拉得很棒之外,还是本地爵士乐队的小号手。作为一座人口只有35万的小城市,伦敦看来依然藏龙卧虎,也可以隐约窥见这边青少年的课余生活是怎样的。印象中大家提到国内青少年的课余生活就是各种辅导班和课外班,提到国外就是儿童自由玩耍。但看起来在这些课堂之外的爱好上,这边的青少年牛起来也相当牛,展示的舞台也并不仅限于竞赛。这种现象的出现,有什么社会和文化背景呢?我闲暇的时候要关注一下。
伦敦大众管弦乐团的下一场音乐会将在2月底举行,曲目回归纯古典风格:莫扎特的第40号交响曲以及贝多芬的第五钢琴协奏曲。
伦敦大众管弦乐团2011/12乐季夏季音乐会——马勒第四交响曲
May 13th
伦敦大众管弦乐团2011/12乐季的最后一场音乐会将在5月13日15时,在登打士街中央联合教堂举行。为了纪念交响乐巨匠古斯塔夫·马勒逝世一百周年,乐团将与伦敦青年乐团合作,组成一个将近百人的庞大乐团,演奏马勒的《G大调第四交响曲》。担任指挥的是两支乐团共同的艺术总监,林恩·英格劳先生。
活跃于浪漫主义晚期的马勒被普遍认为是最后一位德奥系音乐大师,可以说是调性音乐中——即我们熟知的古典音乐——最后一位巨人,其作品以艰深晦涩知名。前几天我看到如下一则笑话:“记者:‘你们怎么验证患者的病治好了?’精神病院院长:‘我们给病人听马勒的音乐,完后问他对音乐的理解。’记者沉思一会儿说:‘马勒的作品牵涉到情感的博弈,人性,甚至是对死亡的思考,包罗万象,太深了吧?’院长说道:‘嗯,正常人都听不懂……’”(来自网友marklee10)——其实,这笑话其实真实成分居多。在马勒的时代,他以指挥家的身份出名,其作品大多反响糟糕,《第四交响曲》首演结束后甚至嘘声一片。
然而,《第四交响曲》恐怕算是马勒所有交响曲中最为精巧、乐观的一首了。它的编制也是最小的,“只”需要四支长笛(包括两支短笛)、三支双簧管(包括一支英国管)、三支单簧管(包括一支低音单簧管)、三支大管(包括一支低音大管)、四支圆号、三支小号、竖琴、弦乐以及一系列打击乐器,当然还有女高音。它还是马勒所有交响曲中最短小的一首,“只”需要一小时左右。
这首交响曲的精髓完全在于第四乐章末段的E大调尾声,取材于《少年魔号》中《天国的生活》,这也是整部交响曲创作的基石,音乐极为温柔精美,充分展现了马勒高超的配器艺术;但首演时评论却说他在“用可怕的噪音折磨听众的耳膜”、“风格和旋律都矫揉造作、歇斯底里”,在现在看来恐怕匪夷所思。不过即使对于坐拥唱片技术的现代听众来说,马勒的音乐仍然不好理解,更别提习惯了浪漫主义时期相对来说较为直白、“通俗”的音乐的20世纪初的听众了。
第一乐章,G大调,奏鸣曲式,开头就让人颇为吃惊:长笛的跳音和牛铃一阵叮叮当当,然后随即由小提琴奏出明亮、欢快的第一主题。西奥多·阿多诺说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的引子,但我还是觉得相当突兀,尤其是放在一首浪漫主义的交响曲中(当然,这么一个奇怪的开头可以让人立即识别出这是出于马勒的手笔)。其中圆号一段漫不经心的装饰为发展部埋下伏笔。第二主题在D大调上奏出,更为悠闲,收于大提琴越来越缓慢的滑音。长笛和牛铃再次出现,引出圆号引领的发展部。圆号的这个旋律——怎么说呢,我觉得唯一合适的形容词是“淫荡的”,如三个世纪前欧洲人刚来到夏威夷时看到赤裸上身的胖妞跳草裙舞一样,简直是个非常冒犯性的旋律,幸亏只是短短几个小节。
随后乐曲忽然变成了A大调,由四支长笛一同在很弱的背景下用强强的力度奏出一段旋律,仿佛是傍晚儿童乐园的某处,忽然出现了一道幻妙的强光一样。这个旋律的微妙之处有二:第一,这样的配器方案就算不是马勒独家,肯定也是他当时发扬光大的。我们一般怎么形容“古典”作品的力度呢?嗯,这一段是弱的,那一段是强的,等等。但马勒的作品中,强强和弱弱可以同时出现,为的是营造他所希望看到的效果。指挥排练时便反复强调我们必须各自严格按照谱面标记的力度演奏,因为他“无法在同一时间内示意小提琴应该演奏弱弱而单簧管应该演奏强强”;第二,这一段被有些评论称之为“带有中国笛子特色的旋律”,在第三乐章全曲的高潮中将再次出现。
这段旋律的韵律,“当,当,当——”,在发展部中翻江倒海一样地反复出现,直到最后翻腾成一段可怕的轰响,小提和木管“当,当,当”地砸在这个C音上,我刚开始听的时候抱怨这里好像“野蛮人的舞蹈”——估计一个世纪前听众所说的“可怕的噪音”就是指这里。然而,在听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意识到马勒描述的是类似于“天国的大门”或“天使的号角”的一个剪影,这从紧接着的小号的高昂的旋律可以感受出来。不过,野蛮人也好,噪音也好,天使也好,很快又被牛铃、长笛和小提琴奏出的再现部所取代。第一乐章在第一主题的变调——一个很长的、加速的上行动机中快乐地结束。
第二乐章,谐谑曲形式,带着明显的维也纳舞曲的影子。首席小提琴将四根弦调高一个全音,奏出诡异的旋律以表现死神的形象。然而,这个死神不同于绝大多数的音乐作品中塑造的死神,她听起来好像顽皮的小孩子,用马勒自己的话来说:“死神跳起了舞,拿着她的小提琴乱拉一气,却将我们引领向了天堂。”整个乐章,诡异与明亮交错,但总得来说还是轻松、诙谐的气氛为主。值得注意的是乐章中最为温暖、明亮的一个部分(D大调一段),单簧管演奏的第四乐章的动机一闪而过。结尾大提琴的滑音与木管狡猾的跳音一道编织出玩世不恭的效果。
与前两个乐章不同,第三乐章则是哲学一般的冥思,马勒称之为“神圣的欢乐与深沉的悲哀”,但总得来说还是被理性所驾驭着。开头的第一主题十分宁静、安详,如同一段平静的生活一样;随后由双簧管演奏出略微忧伤的第二主题,似乎是作曲家对人生归宿的略显消沉的思考,这随即被一段稍快的、宽慰的、极具歌唱性的旋律(我总觉得好像是一段民歌的变奏,但想不起是什么民歌了)取代,马勒说的“母爱…… 解决并宽恕一切苦难”可能便是指这一段。但这不能掩盖一段更惊恐、悲哀的旋律的到来,如被死亡的阴影笼罩一般。然而,这是全曲的最后一段深沉的咏叹调,如“曙光之前的黑暗”。另一段更加欢愉的三拍子舞曲则紧接着闪现,在接近于歇斯底里的舞蹈时忽然被圆号庄严的长音所中断。于是乐曲又回到了开头“哲学一般的冥思”中,似乎没有尽头。
接下来或许可以被称作是“一个普通人生命之中的最强音”一样的点睛之笔了—— 但我也有朋友评论道“这个突然的高潮不可理解”。按我的理解,这代表一个人“顿悟”了。毫无预兆的,小提琴甩出一个大六度,全乐队在E大调上的G音齐鸣,铜管在定音鼓庄严的脚步中分别奏出第四乐章的引子和第一乐章的发展部主题。对一个人来说,恐怕“顿悟”便是生命之中可遇不可求、但却能让人进入全新的一个境界的重要时刻了,这短短半分多钟的简单乐句就如同《欢乐颂》最末的大合唱一样能让人眼睛湿润。
强音渐渐消去,但乐队却停留在光明的E大调上,木管奏出的几个和弦让第三乐章的尾声如同登上天堂的阶梯一样有着深远的意境。其实我觉得这一段和声最有中国特色,和《梁祝》末尾的和声如出一辙。
第四乐章,女高音演唱《天国的生活》,G大调转E大调,只有不到10分钟,但却是全曲的核心。全曲并非一片和谐,发展部——按某些评论——“展现了小孩的野蛮和自私”,闪现了第一乐章那诡异的引子。但总体来说,欢乐和童真是全曲的主题。E大调的尾声只有两分钟,可以说是“核心的核心”,这一乐段在英国管田园诗一般的背景中展开,如天堂乐声一般温柔、优美,最后在低音提琴的E音中慢慢消失不见。指挥反复要求这一段所有人“大气不能出一声”,这也算是个非常有意思的要求。
马勒最著名的支持者之一,指挥大师布鲁诺·瓦尔特是这样描述末乐章的意境的:“当人,心中怀着崇敬和困惑,问道:‘这究竟都是什么意思?’一个孩子就会拿第四乐章来回答他:‘这是天国的生活。’”
伦敦大众管弦乐团2012/13乐季的第一场音乐会将在2012年11月4日举行。
伦敦管弦乐团3月10日音乐会听后感
Mar 13th
Orchestra London Canada
20:00 EST, March 10, 2012 | Centennial Hall | Alain Trudel
Piano: Ian Parker
Anton Bruckner - Overture in G minor
W. A. Mozart - Piano Concerto No.20 in D minor, K.466
Franz Schubert - Symphony No.9 in C major, D.944, The Great
伦敦管弦乐团本乐季的Masterworks系列音乐会,我从去年10月1日的第一场开始就每场必到,甚至包括2月份的那场在暴雪天举行的音乐会。到这边以后听音乐会的机会多了,听的曲目也相当多元,所以许多时候觉得听后感难以下笔,索性就不写了。
不过这次是个例外。舒伯特的《第九交响曲》(或者第七、第八—— 取决于你采用哪种编号方式)是我非常喜欢和推崇的曲目,其地位之特殊,以至于它成了某些纪念日时的保留曲目(诸如环游中华完成纪念日)。这场音乐会也是我从刚到伦敦之后就一直期待着的,所以重拾笔杆子就变得有必要了。
时至三月,春天的跫音渐渐清晰,这次百年厅也比上次那场“暴雪中的音乐会”热闹多了。音乐总监Alain Trudel自去年11月以来首次执掌伦敦管弦乐团的Masterworks系列音乐会,不过他这次没花许多时间在介绍乐曲背景以及逗观众上,简单两句就挥棒开演了。开场曲,布鲁克纳的G小调序曲,这竟然是我第一次听布鲁克纳的曲目,但没留下什么深刻印象。顺带一提,我对布鲁克纳和马勒这两位浪漫主义中后期的音乐巨人均没什么印象,直到最近两周伦敦大众管弦乐团(我发现这翻译比社区乐团顺眼)开始排练马勒的《第四交响曲》之后,对马勒才有一些更进一步的了解。
上半场的后一首曲目也是我比较钟爱的音乐作品,莫扎特的第20号钢协,由在国际上小有名气的(根据音乐会小册子上的介绍)钢琴家Ian Parker担任独奏,这也是他首次与伦敦管弦乐团合作。但总的来说,我的感觉相当一般。Ian Parker的技巧的确了得,给第一和第三乐章分别弄了个肖邦式的和李斯特式的华彩,估计是他自己写的(还得示意指挥华彩何时结束),然而整首作品的演奏差不多可以用“不着调”来形容——当然这不是说他弹得不准,而是说味道相当迥异:第一、第三乐章没什么活力,唯一的亮点可能是将音符精确地摆在了它们本来应该在的位置上,感觉有点像听古尔德弹莫扎特;我最为喜欢的第二乐章又太过有生气,了无恬淡之感,味道就好像用进行曲的节奏来读一首田园诗。不过大概各人各人口味不同吧,演奏结束之后起立鼓掌的观众也不少。
下半场便是我心悦诚服地觉得“伟大”的舒伯特第九交响曲了,乐曲的副标题也是“伟大”。这是我第二次现场听舒九。有趣的是,第一次现场听舒九—— 也是第一次接触舒九—— 正好是三年整之前,在北京的国家大剧院,担任演奏的乐团是我心目中的第一乐团—— 维也纳爱乐乐团。那次的印象大多已经模糊了,但有一个印象却是一直不变的:“……作曲家要表现的不就是一座巨大的、外表上看死气沉沉、但在角落处却有勃勃生机的巨大城堡么?”(2009年3月12日,《维也纳爱乐乐团访华演出观感》)这三年间听了不下十个版本的舒九,可能算是我听过版本最多的交响曲了,加上总算将天文变成了自己的专业,音乐与天文的某些细节似乎冥冥之中变得如此相似:舒伯特描绘的正是我们所处的宇宙啊—— 史诗一般地庞大、孤寂,角落处却充满活力。三年之后再次现场听舒九,听完之后我由衷地感叹:“我看到了宇宙的图景!”
伦敦管弦乐团和维也纳爱乐乐团在水平上是不能同日而语的,但百年厅和国家大剧院也不一样——百年厅要小得多(听众素质较高当然也是另一个让人感觉舒服的一点),各色旋律如同夏威夷大岛上的星空一样,仿佛触手可及(顺带一提,有不少朋友对国家大剧院的音色也颇为不以为然),尤其是第二、第四乐章木管的主线,“美得能让人落泪”。Alain Trudel要求乐团演奏所有的反复。可能是为了避免将时间拖得太长,他选了一个比托斯卡尼尼还要快的速度,最后还是耗费了一个小时才演奏完毕。如果去掉反复,估计四十多分钟就能搞定了。无论如何,伦敦管弦乐团在如此快的速度之下,基本没有出现混乱,可以说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乐团的功力;当然,如果乐团真能做到严格地整齐划一,比如第四乐章那无休止的蹦跳能落到同一点,那就真是完美了—— 但恐怕真是神级乐团才能做到的。
除去速度之外,Alain Trudel并未对其他方面做什么要求。老实说,开头听到圆号的引子竟然演奏得那么快的时候,我心里还是小失望了一下;但最后也得承认,作为功力扎实的乐团,用超快速度飙完“伟大”,尤其是听到那段如此热烈、雄壮、让人热血沸腾的结尾,就好像飙完极品飞车最后还拿了头名一样,还是很过瘾的——尽管这样的演奏距离我那“上帝一般的威严”的期望,是有一点距离。演奏结束之后我第一个起立鼓掌,听众们热烈的掌声也让Alain Trudel本乐季第一次返场三次谢幕。
与任何乐曲一样,对舒九的看法也因人而异,我有不少朋友认为舒九太过“冗长和单调”,而在音乐会上我也感觉到了:音乐会坐我旁边的一枚白衣MM是打着哈欠听完的(和我第一次听舒九一样)。音乐会结束之后我上洗手间遇到一位老先生,问我觉得音乐会怎样。“太伟大的伟大交响曲了!这可是我最喜欢的曲子。”我兴奋地说。“啊呀,很好嘛!”老先生看起来并不是很心动的样子,“但钢协也不错嘛。”“嗯,是不错。”我言不由衷地应付了一句。“别忘了今天晚上改夏令时!”老先生友好地换了个话题。“谢谢。”这起码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口味不一带来的尴尬。
LCO 11/12乐季春季音乐会预告
Feb 29th
伦敦社区乐团本乐季的春季音乐会将在东部标准时间3月4日15时在登打士街中央联合教堂举行。原先的计划是演奏马汀奴的《序曲》、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小提琴协奏曲》、埃尔加的《叹息》和弗雷的《假面人的贝加莫舞曲》交响套曲;但担任独奏的沃格尔女士因故无法参加演出,因此乐团决定用勃拉姆斯的《海顿变奏曲》代替。《第二小提琴协奏曲》将在2012/13乐季演出。
马汀奴,美籍捷克裔作曲家。这部短小的《序曲》作于1953年,与普罗科菲耶夫的《古典交响曲》一样,都属于20世纪作品中按古典框架写成的作品,相当具可听性。顺带一提,马汀奴还写过一些直接取材于中国民歌的作品(如《五月初五》等),可能算是西方作曲家中吸收“中国元素”最早的作曲家之一。
勃拉姆斯的《海顿主题变奏曲》,作品56a,被认为是19世纪最伟大的变奏曲之一,据信取材于海顿一部名为《圣安东尼合唱》的未曾发表的作品,但后来的研究表明该作品其实并非海顿所作。全曲由主题、八个变奏及终曲组成,花了作曲家四年的时间来完成。有意思的是,该曲的终曲与作曲家《第四交响曲》的终曲一样,都是一首帕萨卡利亚舞曲。但此曲的终曲比《第四交响曲》短小许多,也光明得多。作品56b则是该曲的双钢琴版,由作曲家与克拉拉·舒曼于1873年首演;乐队版(即作品56a)则稍后由维也纳爱乐乐团首演。
埃尔加的《爱之礼赞》(又译“爱之致意”)可谓无人不晓,尽管大多数听众可能没法将这个名字与旋律对应起来;此曲是作曲家在1888年献给他的新婚妻子的。1914年夏天,据信在战争的阴影的笼罩下,埃尔加开始创作另一部暂定名为《爱之叹息》的作品,并随后改名为“叹息”。这是一部非常短小但非常缓慢的作品,由弦乐队和竖琴演奏。个人觉得这部作品的风格与色调与巴伯的《行板》几乎如出一辙。
弗雷的作曲生涯相当长,从浪漫主义时期一直延续到一战后。这部《假面人的贝加莫舞曲》交响套曲很有趣地反映了这一点:其中的《序曲》、《小步舞曲》和《加沃特舞曲》是他24岁时写成的,而完成最晚的《牧歌》则是他74岁时才脱稿的;后者带有鲜明的印象派风格,与其他组曲中的浪漫主义情调迥然不同。组曲的最后一首,《帕凡》,是弗雷的代表作之一。我曾在去年夏天在华工爱乐乐团演奏此曲。
伦敦社区乐团本乐季的最后一场音乐会将与伦敦青年乐团合作,演奏交响乐巨匠古斯塔夫·马勒的《第四交响曲》,音乐会定于5月13日在中央联合教堂举行。
LCO 11/12乐季“少年独奏家”音乐会预告
Dec 18th
11月6日我作为演奏员参加了伦敦社区乐团本乐季首场音乐会。听众比我想象中的多很多。担任独奏的克罗兹曼同学也毫不怯场,以现象级的发挥演奏了德沃夏克的《大提琴协奏曲》,赢得全场观众起立致敬。必须要说,这一荣耀是他完全应得的,无论从技术到表现力而言,我觉得都可以达到唱片级水准。随后乐队演奏了约瑟夫·苏克的《神话》,但发挥没有排练和彩排时好。
我因为没有晚礼服,当天便穿了唐装黑裤出场,虽然大家都表示很赞,但毕竟有点奇怪,毕竟这算是西方的正式场合。不过,热心的摩尔先生借给我一套相当漂亮的晚礼服(其实按他的话,算是永久租借了),感谢他们!在接下来的这场音乐会里,我就可以穿晚礼服出场了。
伦敦社区乐团每年12月都会举行一场“少年独奏家音乐会”(Young Soloists Concert),这个传统不仅可以带来很好的票房收入,也可以让本地出色的年轻器乐爱好者们秀一秀身手。在上场音乐会中担纲独奏的克罗兹曼同学,四年前就曾是“少年独奏家音乐会”的座上宾。我简单了解了一下这个传统的背景:在加拿大,在到音乐学院进修前,小朋友们一般是跟随一位老师学琴,这和中国似乎较为接近。每年的“少年独奏家音乐会”便是从伦敦以及邻近地区的中小学生中进行选拔,由乐团音乐总监和乐手代表组成的委员会选出本年度的少年演奏家,在每年12月的系列音乐会上与乐团合奏。由于伦敦社区乐团并不是专业音乐团体,这一系列音乐会在形式上正式,但本质上还是属于社区活动,并不太“官味”,有些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味道。我倒是有些羡慕这些小孩们能有这么一个非常棒但又较随性的机会能领略音乐的韵味。如果国内什么时候也能有这样既“社区”、又“正式”的活动,让小朋友们增长经验和自信,那就太好了。
今年的“少年独奏家音乐会”将在北美东部时间12月18日下午3点,在登打士街中央联合教堂举行。本年度的独奏家和演奏曲目分别为:杰西卡·提梅曼斯和李芸幸(音)演奏莫扎特的《小提琴、中提琴与乐队的交响协奏曲》,里尔·格兰莫演奏卡巴列夫斯基的《C大调小提琴协奏曲》,以及拉切尔·瓦里亚诺演奏圣-桑的《A小调第一号大提琴协奏曲》。
莫扎特的《交响协奏曲》作于1779年,这是中提琴家们非常喜欢的曲目。因为在20世纪之前,著名作品中几乎看不到中提琴的影子,只有这首是个例外。这也是我最喜爱的曲子之一,年中我曾在华工爱乐的年度音乐会上与何氏姐弟演奏此曲的第三乐章。这首曲子需要的乐队规模很小,除了弦乐以外只有两支双簧管和两支圆号。各声部均由最年长的乐手担纲演奏。
钢琴初学者们或许对卡巴列夫斯基比较熟悉,因为他专为初学者写过一些简单又动听的钢琴曲(很可惜我没弹过),他自1932年开始担任莫斯科音乐学院的教授。这首《C大调小提琴协奏曲》作于1948年,是首无论是演奏还是欣赏都相当刺激的曲目,但我听起来却颇有萧斯塔科维奇的作品中“戴着镣铐跳舞”的感觉。尤其是第三乐章的结尾部分,和我国四五十年前遍地流行的歌曲有惊人的相似。从音乐会前彩排来看,演奏此曲的格兰莫同学相当可圈可点,期待她明天的演奏。
圣-桑的《A小调大提琴协奏曲》同样是最著名的大提琴协奏曲之一;萧斯塔科维奇和拉赫马尼诺夫甚至会去掉“之一”二字,不过个人觉得哲学深度上还是德沃夏克的作品更胜一筹。虽然技术上此曲可以划分为三个乐章,但实际上这是首一气呵成的曲目,尤其是第二乐章的小步舞曲和第三乐章中间独奏大提琴横跨超过五个八度的上行音阶,极为精致优美。
伦敦社区乐团本乐季余下两场音乐会将分别在明年3月4日和5月13日举行,将演奏包括萧斯塔科维奇、埃尔加和马勒等人的作品。
我在LCO的日子 兼 LCO 11/12乐季首场音乐会预告
Nov 5th
我在LCO的日子
在伦敦的第三个月开始了。比起当初在国内设想的种种困难,我可以说现在的实际情况比预想中的要好多了。除去和蔼的导师和乐于助人的同事之外,这一切要得益于我生活中各种“小兴趣”的帮助:养一株植物,在河边散步,观察身边的小动物,随手拍下所见的美景,用莫尔斯电码向空中的热气球打招呼,等等等等。但最主要的,当然还是“仅次于天文的最大爱好”——音乐。每周末的“练琴时间”和每周二伦敦社区乐团(London Communitiy Orchestra)的排练,便是每周的“音乐大事”。孟子早就说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甚至在还没到伦敦之前,我就写邮件给LCO的主席雷,询问加入乐团的事宜。我得到了相当热情的回复;在LCO的有趣经历,更是我原先想都没想到的。
雷是乐团的首席大提琴手,看来已经60多岁了,留着雪白的胡子,戴着一副圆框眼镜,样子很像圣诞老人;当然,让他更像圣诞老人的,是每次排练都用来宣告排练开始或结束的一个老式铃铛。他的妻子珍则是乐团的首席中提琴手,总是带着友好的笑容;她喜欢雪山,听说我去过西藏之后,几乎每次排练休息的时候都要凑过来聊几句。
除此以外,我和雷夫妇还有一段有意思的“中国联系”:他们有一个还在读中学的孙子,中文说得非常好,两次被中国政府邀请到中国访问。前几天,他正在中国参加一项中文比赛,还拿了第一名。雷伊显然很为此自豪。
像雷和珍一样的老者是乐团的主力军。但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他们虽然年纪偏大,但演奏起乐器来的热情程度,丝毫不逊于年轻人,而且如果和他们聊聊天,他们经常会淡然地告诉你一些让你惊叫起来的故事。比如坐在我后面的海伦太太,看起来已经接近80岁高龄了。有一次排练间歇时我在钢琴上弹《哥德堡变奏曲》,她便问我:“你知道格伦·古尔德吗?”“当然。”我当然知道这位蜚声海内外的加拿大钢琴大师,因为我有好些音乐好友就是他的崇拜者呀。“大概50年前,当我们这的伦敦乐团还是社区乐团的时候,我在里面拉小提琴,我们曾与古尔德合作过一场音乐会呢。”海伦说。我当即惊讶得话都不会讲了,要知道,那可是古尔德呀!这就好比和一个电影迷说“很久以前我曾和斯皮尔伯格拍过电影”或者和一个足球迷说“很久以前我曾和罗纳尔多踢过一场球赛”!之后海伦还带来了当年音乐会的海报给我,原来那已经是1959年的事了。当年,海伦太太还是一位不到30岁的青年,而如今,古尔德本人也已经辞世近三十年了。每每想起这穿越时空的微妙联系,我还是觉得很奇妙。
另一件事是前中提琴手唐·摩克洛夫教授。他虽然年初得了重病不能说话,无法再来排练,但仍然热心地负责乐团网站维护和音乐会海报制作(下面这张音乐会海报就出自他的手笔)。雷伊告诉我说他曾在我所在的物理天文系工作,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曾是我们系的系主任呢!有一次,教授亲自来看我们排练,因为不能说话,随身带了个iPad靠写字与人进行交流。我在排练中间休息时过去与他聊天,告诉他说“我是布朗教授的学生”,他惊讶地发出“噢,噢”的声音,iPad也差点从手中摔下来,然后他在iPad上写道“布朗教授当年博士答辩的时候,我是考官之一” ——这次轮到我“噢,噢”地叫出来了!
除此以外,还有各位有趣又好心的乐手,比如香港移民克里斯蒂、首席双簧管手玛丽阿姨、中提琴手柯林大叔等等。虽然我住得离排练场地比较远,交通不便,但每次都会有热心的乐手开车接送,让我免去舟车劳顿之苦。
讲了这么多题外话,当然必须谈谈乐团本身了,这也算是在加拿大的新鲜见闻吧。伦敦原来有一个社区乐团—— 1937年建立的“伦敦交响乐团”,它是现在伦敦唯一的职业乐团“伦敦乐团”的前身,在1975年重组为职业乐团。而像海伦一样的业余爱好者则转移到了1974年建立的原“范莎社区乐团”(范莎是伦敦里的一个地名),后来改名为“伦敦社区乐团”,排练及演出场所设在伦敦市中心的中央联合教堂。
虽然伦敦人口只有不到40万,在国内只是一个县的规模,但伦敦社区乐团的水准,从我的角度来看,是让人非常吃惊的,这可能和乐团中有一些现役和退休的西大及范莎学院的音乐系教师有一定关系。乐团为二管制,外加较庞大的弦乐队以及铜管、打击乐手等。此外甚至还有一位竖琴手,她对中国文化也很感兴趣,甚至向我演示如何用弹古筝的方法弹竖琴;但更让我惊愕的当然是这件事本身—— 作为一位业余爱好者,我在国内几乎就没近距离看过竖琴长什么样!一个社区乐团拥有自己的竖琴手,这在我看来是很不可想象的。
乐团现在是一个独立的机构,靠会费、演出收入和捐赠运行,每年在中央联合教堂举行四场音乐会。不过,这些主要还是法律和社会意义上的面貌;实际上,因为乐团全由热情的爱好者组成,本身还是非常宽松友好的一个组织,所以我对这样的“音乐生活”非常满意。
LCO 11/12乐季首场音乐会预告
London Community Orchestra and Cameron Crozman
15:00 EST, October 13, 2011 | Dundas St. Centre United Church | Len Ingrao
Cello: Cameron Crozman
Antonín Dvořák - Cello Concerto in B minor, Op. 104
Josef Suk - Raduz & Mahulena: A Fairy Tale Suite for orchestra, Op. 16
2011-2012音乐季的第一场音乐会将在11月6日下午举行,演奏曲目为德沃夏克的《b小调大提琴协奏曲》和约瑟夫·苏克的《神话》(前者是我的最爱)。德沃夏克和苏克都是杰出的捷克作曲家,但,当然,德沃夏克的名气要大许多。这场音乐会邀请了年仅17岁的卡米隆·克罗兹曼担任独奏。他4年前曾与伦敦社区乐团联袂演奏海顿的《大提琴协奏曲》。
德沃夏克的《b小调大提琴协奏曲》,作品第104号,作于1894年,是作曲家的代表作之一,经常与四大小提琴协奏曲相提并论,说它是最伟大和最出名的大提琴曲之一肯定不为过。我的感受是它能如同期最伟大的交响曲一般,能让人陷入复杂的沉思迷雾中。为人尖刻的勃拉姆斯据说曾有过这样的评价:“如果我早点知道能为大提琴写部这样的协奏曲的话,我早就应该试一试!”后来他又说:“这是部真正的、男性的作品!”
苏克是德沃夏克的学生兼女婿,《神话》是他根据舞剧《拉杜兹和马胡勒卡》改编的四乐章管弦乐作品。这部舞剧大致是个老套的王子、公主和巫婆的故事,但《神话》却是苏克最受欢迎的作品之一,德沃夏克曾评价这部作品像是“来自天堂的乐声”。
伦敦社区乐团的录音及录像资料非常少,目前只有一段视频:去年“年轻音乐家”系列音乐会时,乐团与一位韩国小姑娘合作演出德沃夏克的《静谧的森林》,演出地点同样在中央联合教堂。本乐季的下次演出将是12月18日举行的“年轻音乐家”系列音乐会,曲目分别为莫扎特的《交响协奏曲》、卡巴列夫斯基的《小提琴协奏曲》及圣-桑的《a小调大提琴协奏曲》。
西大室内乐团10月13日音乐会听后感
Oct 17th
UWO Chamber Orchestra and Stéphan Sylvestre
12:30 EDT, October 13, 2011 | Paul Davenport Theatre | Geoffrey Moull
Piano: Stéphan Sylvestre
Franz Schubert - Symphony No. 5, D. 485
Wolfgang Amadeus Mozart - Piano Concerto No. 23, K. 488
西安大略大学的唐·莱特音乐学院有许多乐团,其中西大交响乐团(UWO Symphony Orchestra)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支,据说是加拿大最好的大学乐团之一。我对这支乐团很好奇,可惜它的演出需要门票。除此以外,还有其他的一些乐团,比如西大室内乐团(UWO Chamber Orchestra)。这支乐团有趣的一点是它并不只由音乐学院的学生组成,其他专业的学生也可以报名参与选拔考试,若被录取,还可以得到相应的学分。10月13日,西大室内乐团将举行本学期首场音乐会,并与著名本土钢琴家Stéphan Sylvestre教授合作,演奏莫扎特的第23号钢琴协奏曲。这首钢琴协奏曲是我的至爱,加上这场音乐会是免费的,所以我当然高兴地晃荡过去了。音乐会在塔博学院的Paul Davenport剧院举行,这个剧院也是西大各大中型乐团的据点之一。
音乐会在中午12点半开始。首先必须称赞一下加拿大听众的总体素质。这是一场免费音乐会,也并不限制小朋友入场,在场的确也有三五个看起来在六、七岁以下的小孩,他们在演奏时虽然有时候会坐立不安,但一直很安静:显然,他们的公民素质教育真的是从娃娃抓起的。此外,尽管有部分听众中途有课,但他们仍然等到乐章中间的时候才安静有序地离场,无一例外。
室内乐团的编制很袖珍:除去按乐曲配置列出的很少几支木管之外,只有五把第一小提琴、四把第二小提琴、三把中提琴、三把大提琴和一把低音提琴。由于人少,对每个乐手的要求就更高了。
第一首曲目,舒伯特的《第五交响曲》,是作曲家19岁时的作品,在风格上和我熟悉的《第九交响曲》非常不一样,受海顿和莫扎特的影响很重,曲子看来也不是很难。小提乐手在一开始的时候明显没有到位,第一、第二乐章不齐整现象很严重,但中提和大提的乐手看来颇厉害,演奏时一副很清闲的样子,他们也的确起到了很好的稳定乐团的作用。木管组的乐手技术精湛,尤其是吹第一双簧管的帅哥,力度和柔度都恰到好处。两支圆号都是女生,但在这首曲目中没有出什么错,力度上也和其他乐手咬合得很好。
指挥Geoffrey Moull教授在对乐曲的挖掘上乏善可陈,只能说指挥着乐团演奏下来了。在第二乐章时速度明显没有把握好,乐团在中间部的速度过快。
第二首曲目,我相当熟悉和喜欢的莫扎特《第23号钢琴协奏曲》。作曲家在写作此曲的时候已经30岁了,但曲子所表现出那种毫无顾忌的童真仍然能给人特别深刻的印象(尤其是第三乐章那段活泼的一个半八度的音阶)。担任此曲独奏的是音乐学院钢琴和键盘乐器系的Stéphan Sylvestre教授。从介绍来看,此人在加拿大钢琴界算得上是很有名气的。在演奏时他也的确展现出浓郁的浪漫主义气息,尤其是用在略带忧郁的第二乐章里,让人赞不绝口。第二乐章可能也算是他们演奏得最好的片段了,因为在第一乐章和第三乐章,钢琴家和乐团的咬合都存在一定问题,乐团自己的问题也不少。
弦乐组渐入佳境,但管乐在这首曲目中的表现实在让人大跌眼镜。因为这首曲没有双簧管声部,听众们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单簧管(在第二、第三乐章中都有一定的出彩片段)和圆号上,他们今天都不能让听众十分满意,尤其是爆音严重的圆号(一口气吹了一个小时,体力不支?)——将珍宝一样的第三乐章严重破坏了。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乐手们在演奏时展现出来的力度控制的乐感却让我非常吃惊,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处在“协奏”的位置上。这是什么意思呢?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首钢琴协奏曲—— 也就是说,乐队应该作为陪衬的角色出现,主要目的应该是烘托钢琴;而许多不完全职业的乐团常出现的问题是,将这种曲子演奏成了“钢琴和乐队的竞奏曲”,但今天中午,所有乐手都很好地完成了任务,很大程度上没有让这首曲子被连续爆音的圆号给破坏掉。
不知道是听众们不熟悉音乐会的规矩还是这是学校音乐会的“特殊规矩”,还未等首席小提琴手离场,听众们就匆匆“用脚投票”了。确实,这场音乐会对于严格的耳朵们来说,瑕疵非常不少。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假设严格的耳朵在加拿大听众里占的比例是比较高的呢—— 即使对于一场免费音乐会?
加拿大伦敦乐团11/12乐季开季音乐会听后感
Oct 10th
Orchestra London Canada
20:00 EDT, October 1, 2011 | Centennial Hall | Alain Trudel
Giovanni Gabrieli - Sonata pian'e forte
Giovanni Gabrieli - Canzon Septimi Toni
Wolfgang Amadeus Mozart - Sinfonia Concertante for Violin, Viola and Orchestra in E-flat major, K. 364
Gary Kulesha - Pan American Overture
Dmitri Shostakovich - Symphony No. 9 in E flat major, Op. 70
伦敦虽然只是个小城市,但它也有自己的职业交响乐团。对我来说,每个月跑多伦多去听音乐会显然是不现实的,所以最好的选择当然还是经常来听本地的“加拿大伦敦乐团”(Orchestra London Canada, OLC)的音乐会了。这还可以让我以管窥豹地感受一下加拿大小城的古典音乐氛围,可谓一举两得。
首先应该称赞一下加拿大文艺活动对青少年的倾斜程度,相信和这边公民总体具有较高的艺术涵养有直接关联。就拿伦敦乐团的音乐会来说,如果是现场购票的话,一场音乐会门票平均要35加元以上,而学生只需用65加元购买一张年票便可任意观赏伦敦乐团全音乐季四五十场演出,而且还可以随意挑选座位,可谓超值。我敢说如果国内哪个乐团也敢卖六十五块钱一张的学生年票的话(即使不能随便挑座位),那个城市的居民的古典音乐素养在未来十年里肯定会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提升。
伦敦乐团原名伦敦交响乐团(London Symphony Orchestra),建立于1937年,在1975年之前一直是本地的业余乐团,之后重组为职业乐团并得到政府资助。为了避免和英国的同名乐团混淆,1981年乐团改为现名。今年,乐团任命本土长号演奏家、作曲家和指挥家Alain Trudel先生成为乐团新任音乐总监。Alain Trudel生于1966年,在18岁时和迪图瓦指挥的蒙特利尔交响乐团首次合作演出。现在他担任加拿大国家广播乐团、伦敦乐团和拉瓦尔交响乐团的音乐总监,同时也是著名的蒙特利尔交响乐团及多伦多交响乐团的客席指挥。本场音乐会也是Alain Trudel带领伦敦乐团的首场演出。
伦敦乐团并没有一个固定的“基地”,他们会根据音乐会的属性选择不同的演出地点。比如对于今晚的“大师作品类”,乐团选择在百年厅(Centennial Hall)演出。百年厅落成于1967年,当时是为了庆祝加拿大独立一百周年而建造的。这个音乐厅比起我见过的国内主要城市的大型音乐厅来说可谓袖珍,也就比普通的室内乐演奏厅稍大一点。我注意到,尽管音乐厅和乐团并不禁止小孩入场,但明确说明建议至少10岁以上才适合观赏。在现场我也的确几乎没见到有小孩出现,只有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男孩和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从穿着到表情甚至比绝大部分成人听众还要正式。
作为本乐季首场音乐会,乐团负责人在开始的时候要致辞。致辞并不太短,但他们很是幽默,听众不断被逗乐。指挥Alain Trudel也会在上下半场开场前简单地介绍一下作品,同样他似乎也把逗乐听众作为主要目标之一。这使得音乐会一开始便染上了轻松愉快的气息。
今晚乐团的主要曲目是莫扎特的《交响协奏曲》以及萧斯塔科维奇的《第九交响曲》。除此以外还选择了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作曲家加布里埃尼的两首小作品,以及加拿大本土作曲家库勒沙的《泛美序曲》,这些三首作品我都不熟悉,所以大概只能谈谈莫扎特的和萧斯塔科维奇的作品了。
担任《交响协奏曲》独奏的分别是乐团副首席Mary‐Elizabeth Brown女士和中提琴首席Kelvin Enns先生。我曾在半年前华工爱乐的年度音乐会上以中提独奏的身份演奏此曲的第三乐章,个人从小学开始便将此曲昵称为“企鹅协奏曲”,主要是它的第一乐章的主旋律和我看过的某部描述南极风光的科教片很相似,这大概是音乐和场景构成共鸣的最佳例子之一。
尽管以前就曾听说过西方国家那相当令人称赞的基层音乐教育,但一场音乐会听下来,我还是对伦敦乐团作为一个小城乐团展现的高水准感到吃惊。音乐会结束以后,我遇到一个在我们学校读音乐的多伦多女生,她是第二次来听伦敦乐团的演出,也对乐团的水平表示由衷的赞赏。主观来说,我并不觉得伦敦乐团和我在国内听到的、那些长途跋涉来巡演的国际著名乐团存在很大差距。甚至连我平时最喜欢挑刺的圆号声部,在今晚的音乐会上也没出现几个让我坐立不安的爆音。倒是《交响协奏曲》的小提琴独奏偶尔(相对发挥出色的其他乐手来说,她的出错频率算不低了)会出现走音,一定程度上损害了乐团在此曲上的精彩发挥。
另一件让我啧啧惊奇的收获,是在一个小音乐厅里听音乐会的感觉,尤其是听编制不大的作品时的感觉。尽管《交响协奏曲》这名字看起来有点宏大,但其实这曲的阵容不过是弦乐团加上两支双簧管和两支圆号而已,其实还是介于交响音乐会和室内音乐会之间的曲目。坐在小小的百年厅里,听众清楚地辨别出每个声部、甚至每个声部内部不同的旋律(比如两支双簧管各自的旋律),这对我这个在家里最多只能用5.1音响系统来听音乐的音乐爱好者来说,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体验。恐怕到这一天,我才算彻底明白了“交响协奏曲”具体是啥意思—— 按以前的理解,当然是小提琴、中提琴和乐队的“协奏曲”,再加上“交响”,就好比撇开两样菜以后,把所有的菜全倒入一个锅里煮的感觉,乐队要笼统地算一个声部;然而今晚我却发现,在这么一个环境里,其实每一件乐器都具有自己的独立性,这就好比用不同的锅煮不同的菜——甚至同一种菜也得分开用不同锅煮。其结果是:将所有的菜放在一块来看,它们是一顿美味大餐;而单独拿起一碟菜来看,它的味道又明显不同于其他碟子里的菜。太奇妙了!这个恐怕是在家里的电脑音响上、甚至是大型音乐厅里听大型乐队演奏,都是极难得到的体验。唯一的遗憾是,这样美妙的独立性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中提琴独奏的重要性,毕竟它音色不如小提琴那样“鹤立鸡群”,容易被乐队中音色明亮的乐器(比如小提琴和双簧管)掩盖。但无论如何,这个版本的《交响协奏曲》让我得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伦敦乐团编制并不大,因此演奏萧斯塔科维奇名义上赞美斯大林及苏联的《第九交响曲》,无法按斯大林的想法那样,“用四倍的管乐来演奏”。不过,相比萧斯塔科维奇本人在此曲上耍的春秋笔法(这个用词或许有一定的不精确性),相信斯大林肯定是没时间来找这帮看起来要靠削减铜管乐手来诋毁他的“帝国主义音乐家们”来算帐的。然而,这并不妨碍此曲在这一晚上演奏时囊括的一些微妙的内涵。我还是仅从音乐的角度来评论好了。
演奏此曲时伦敦乐团应该是全体出场了,但狭小的舞台甚至无法让他们按照常见的方式就位:铜管只能被安排在木管的侧边,除了定音鼓外的打击乐也被放到弦乐的后边。这样,在第四乐章那段著名的大管独奏期间,大管乐手就得从最后一排向听众致意了。
Alain Trudel从全曲对乐队的控制以及让观众看到的动作上都严格按照萧斯塔科维奇自己的注释来进行—— “有喜感的小作品”。尽管这部作品是萧斯塔科维奇最短小的交响曲之一,从乐团规模到音乐厅尺寸又比人们的期望小一些,但伦敦乐团显然竭尽全力使演奏配得上“赞美北极熊”的庞大名号。他们干得非常不错。由于乐队规模问题,他们不能像某些朋友评论广州交响乐团那样,会产生“爆炸一样的音响”(我觉得演奏萧斯塔科维奇的作品很容易滑向那个方向),但尤其是进行曲般的第五乐章到来的时候,我并不觉得他们在重现红场阅兵式的场景上有什么不带劲的地方。演出结束的时候超过一半的听众起立鼓掌,向艺术家们表达敬意,我觉得这远不仅是表示一下礼节或者绅士风度。
总的来说,这一次音乐会让我有了相当多的新体验和新看法。伦敦乐团的下一场音乐会将在10月19日在圣保尔大教堂进行,音乐家们将演奏海顿和巴赫的作品。看看他们在更为古典的作品上如何发挥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我相当期待着那一场音乐会的到来。
“大征途”计划开拔周月纪念私人音乐会
Sep 25th
Private Commemorating Concert for the Departure of "Grand Adventure" Project
泉志23年9月24日16:00(东部夏令时) | 阳光地广场 | 92爱乐
16:00 EDT, September 24, the Year 23 Q.Z. | Sunnyside Place | P.O. '92
冯-苏佩:“轻骑兵”序曲
Franz von Suppé - Leichte Kavallerie
德沃夏克:E小调第九号交响曲“自新大陆”,作品第九十五号
Antonín Dvořák - Symphony No. 9 in E Minor, From the New World, Op. 95
贝多芬:A大调第七号交响曲,作品第九十二号
Ludwig van Beethoven - Symphony No. 7 in A Major, Op. 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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