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伦敦大众管弦乐团2011/12乐季夏季音乐会——马勒第四交响曲
May 13th
伦敦大众管弦乐团2011/12乐季的最后一场音乐会将在5月13日15时,在登打士街中央联合教堂举行。为了纪念交响乐巨匠古斯塔夫·马勒逝世一百周年,乐团将与伦敦青年乐团合作,组成一个将近百人的庞大乐团,演奏马勒的《G大调第四交响曲》。担任指挥的是两支乐团共同的艺术总监,林恩·英格劳先生。
活跃于浪漫主义晚期的马勒被普遍认为是最后一位德奥系音乐大师,可以说是调性音乐中——即我们熟知的古典音乐——最后一位巨人,其作品以艰深晦涩知名。前几天我看到如下一则笑话:“记者:‘你们怎么验证患者的病治好了?’精神病院院长:‘我们给病人听马勒的音乐,完后问他对音乐的理解。’记者沉思一会儿说:‘马勒的作品牵涉到情感的博弈,人性,甚至是对死亡的思考,包罗万象,太深了吧?’院长说道:‘嗯,正常人都听不懂……’”(来自网友marklee10)——其实,这笑话其实真实成分居多。在马勒的时代,他以指挥家的身份出名,其作品大多反响糟糕,《第四交响曲》首演结束后甚至嘘声一片。
然而,《第四交响曲》恐怕算是马勒所有交响曲中最为精巧、乐观的一首了。它的编制也是最小的,“只”需要四支长笛(包括两支短笛)、三支双簧管(包括一支英国管)、三支单簧管(包括一支低音单簧管)、三支大管(包括一支低音大管)、四支圆号、三支小号、竖琴、弦乐以及一系列打击乐器,当然还有女高音。它还是马勒所有交响曲中最短小的一首,“只”需要一小时左右。
这首交响曲的精髓完全在于第四乐章末段的E大调尾声,取材于《少年魔号》中《天国的生活》,这也是整部交响曲创作的基石,音乐极为温柔精美,充分展现了马勒高超的配器艺术;但首演时评论却说他在“用可怕的噪音折磨听众的耳膜”、“风格和旋律都矫揉造作、歇斯底里”,在现在看来恐怕匪夷所思。不过即使对于坐拥唱片技术的现代听众来说,马勒的音乐仍然不好理解,更别提习惯了浪漫主义时期相对来说较为直白、“通俗”的音乐的20世纪初的听众了。
第一乐章,G大调,奏鸣曲式,开头就让人颇为吃惊:长笛的跳音和牛铃一阵叮叮当当,然后随即由小提琴奏出明亮、欢快的第一主题。西奥多·阿多诺说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的引子,但我还是觉得相当突兀,尤其是放在一首浪漫主义的交响曲中(当然,这么一个奇怪的开头可以让人立即识别出这是出于马勒的手笔)。其中圆号一段漫不经心的装饰为发展部埋下伏笔。第二主题在D大调上奏出,更为悠闲,收于大提琴越来越缓慢的滑音。长笛和牛铃再次出现,引出圆号引领的发展部。圆号的这个旋律——怎么说呢,我觉得唯一合适的形容词是“淫荡的”,如三个世纪前欧洲人刚来到夏威夷时看到赤裸上身的胖妞跳草裙舞一样,简直是个非常冒犯性的旋律,幸亏只是短短几个小节。
随后乐曲忽然变成了A大调,由四支长笛一同在很弱的背景下用强强的力度奏出一段旋律,仿佛是傍晚儿童乐园的某处,忽然出现了一道幻妙的强光一样。这个旋律的微妙之处有二:第一,这样的配器方案就算不是马勒独家,肯定也是他当时发扬光大的。我们一般怎么形容“古典”作品的力度呢?嗯,这一段是弱的,那一段是强的,等等。但马勒的作品中,强强和弱弱可以同时出现,为的是营造他所希望看到的效果。指挥排练时便反复强调我们必须各自严格按照谱面标记的力度演奏,因为他“无法在同一时间内示意小提琴应该演奏弱弱而单簧管应该演奏强强”;第二,这一段被有些评论称之为“带有中国笛子特色的旋律”,在第三乐章全曲的高潮中将再次出现。
这段旋律的韵律,“当,当,当——”,在发展部中翻江倒海一样地反复出现,直到最后翻腾成一段可怕的轰响,小提和木管“当,当,当”地砸在这个C音上,我刚开始听的时候抱怨这里好像“野蛮人的舞蹈”——估计一个世纪前听众所说的“可怕的噪音”就是指这里。然而,在听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意识到马勒描述的是类似于“天国的大门”或“天使的号角”的一个剪影,这从紧接着的小号的高昂的旋律可以感受出来。不过,野蛮人也好,噪音也好,天使也好,很快又被牛铃、长笛和小提琴奏出的再现部所取代。第一乐章在第一主题的变调——一个很长的、加速的上行动机中快乐地结束。
第二乐章,谐谑曲形式,带着明显的维也纳舞曲的影子。首席小提琴将四根弦调高一个全音,奏出诡异的旋律以表现死神的形象。然而,这个死神不同于绝大多数的音乐作品中塑造的死神,她听起来好像顽皮的小孩子,用马勒自己的话来说:“死神跳起了舞,拿着她的小提琴乱拉一气,却将我们引领向了天堂。”整个乐章,诡异与明亮交错,但总得来说还是轻松、诙谐的气氛为主。值得注意的是乐章中最为温暖、明亮的一个部分(D大调一段),单簧管演奏的第四乐章的动机一闪而过。结尾大提琴的滑音与木管狡猾的跳音一道编织出玩世不恭的效果。
与前两个乐章不同,第三乐章则是哲学一般的冥思,马勒称之为“神圣的欢乐与深沉的悲哀”,但总得来说还是被理性所驾驭着。开头的第一主题十分宁静、安详,如同一段平静的生活一样;随后由双簧管演奏出略微忧伤的第二主题,似乎是作曲家对人生归宿的略显消沉的思考,这随即被一段稍快的、宽慰的、极具歌唱性的旋律(我总觉得好像是一段民歌的变奏,但想不起是什么民歌了)取代,马勒说的“母爱…… 解决并宽恕一切苦难”可能便是指这一段。但这不能掩盖一段更惊恐、悲哀的旋律的到来,如被死亡的阴影笼罩一般。然而,这是全曲的最后一段深沉的咏叹调,如“曙光之前的黑暗”。另一段更加欢愉的三拍子舞曲则紧接着闪现,在接近于歇斯底里的舞蹈时忽然被圆号庄严的长音所中断。于是乐曲又回到了开头“哲学一般的冥思”中,似乎没有尽头。
接下来或许可以被称作是“一个普通人生命之中的最强音”一样的点睛之笔了—— 但我也有朋友评论道“这个突然的高潮不可理解”。按我的理解,这代表一个人“顿悟”了。毫无预兆的,小提琴甩出一个大六度,全乐队在E大调上的G音齐鸣,铜管在定音鼓庄严的脚步中分别奏出第四乐章的引子和第一乐章的发展部主题。对一个人来说,恐怕“顿悟”便是生命之中可遇不可求、但却能让人进入全新的一个境界的重要时刻了,这短短半分多钟的简单乐句就如同《欢乐颂》最末的大合唱一样能让人眼睛湿润。
强音渐渐消去,但乐队却停留在光明的E大调上,木管奏出的几个和弦让第三乐章的尾声如同登上天堂的阶梯一样有着深远的意境。其实我觉得这一段和声最有中国特色,和《梁祝》末尾的和声如出一辙。
第四乐章,女高音演唱《天国的生活》,G大调转E大调,只有不到10分钟,但却是全曲的核心。全曲并非一片和谐,发展部——按某些评论——“展现了小孩的野蛮和自私”,闪现了第一乐章那诡异的引子。但总体来说,欢乐和童真是全曲的主题。E大调的尾声只有两分钟,可以说是“核心的核心”,这一乐段在英国管田园诗一般的背景中展开,如天堂乐声一般温柔、优美,最后在低音提琴的E音中慢慢消失不见。指挥反复要求这一段所有人“大气不能出一声”,这也算是个非常有意思的要求。
马勒最著名的支持者之一,指挥大师布鲁诺·瓦尔特是这样描述末乐章的意境的:“当人,心中怀着崇敬和困惑,问道:‘这究竟都是什么意思?’一个孩子就会拿第四乐章来回答他:‘这是天国的生活。’”
伦敦大众管弦乐团2012/13乐季的第一场音乐会将在2012年11月4日举行。
广州交响乐团马勒第七交响曲听后感
Dec 28th
当几个星期前广州交响乐团演奏完马勒第六交响曲以后,据说要求极高的乐团副首席杜艺先生曾发泄:“(奏成这样)居然还有观众鼓掌!”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将我第一次听马勒的机会给了广交。
Guangzhou Symphony Orchestra | Johannes Wildner
2009 December 19, 8 p.m. CST at Xinghai Concert Hall
Gustav Mahler (1860-1911)
Symphony No. 7 in E minor
听下来,感觉还远不至于像杜先生说的那般差。虽然说第一个音就是散的(很晦气),而且接下来也不乏散的音,但维尔德纳的指挥以及对乐曲的理解能力,以及整个乐团对乐曲的表现力,对于事先没有听录音、仅仅了解了一下乐曲创作背景的我来说,可以打个B。就个人口味来看,我觉得,有表现力的演奏是可以听的,比方说听阿卡多拉帕格尼尼第一,虽然错音比我听过的其他版本要多些,但把很多音改左手拨弦,也是值得一听。
另外星海这次听众的素质就国内来说也相当不错,而且据不久之前来这里听过另外一场音乐会的SS的话来看,广州听众的水平是今非昔比了,而且这么一首比较难懂的交响曲还是有大部分人都能坐住(虽然上座率似乎也就一半),算是不错;唯一遗憾的是许多人还是在乐章之间拍掌,即便字幕已经提示“乐章之间请勿鼓掌”。演奏完以后广交享受了观众长时间的掌声,我想相当的观众应该还是识货,知道是一场有表现力的演奏,掌声之热烈,首席都不知如何退场,还得被维尔德纳拉走。不知道回去杜先生是不是又要发牢骚了。
随便翻了一下明年的演奏安排,估计广州听众素质之低下臭名远扬(好几年前还出现过罢场的情况),基本没有看到重量级的乐团登陆,这点比国家大剧院差好多(当然喽,人家是京字号的)。不过说实在,我觉得广州听众素质还是有所改善的,至少国家大剧院的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想起WPO那次访华演出,乐手演出过程中叉膀子翘二郎腿,平时好像都挺少见)。现在市政府又要盖一栋广州歌剧院,我倒是想,盖大楼是一流,但能有多少合适的人坐在里面听呢?
不管怎么说,就这次的演奏来看,广交还是值得去听,不至于要闷头在家听CD;学生票也很值,¥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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