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江南三名楼记
Apr 13th
初稿 二零零九年四月十三日
已丑年初,叶子将漫游中华,览图,见南昌、武昌与岳阳。此三地者,素有诗词连篇,文赋累牍,皆古时文人骚客所爱之地。究其所以,乃因有名阁高楼建置,得聚八方之妙笔,而留千古之绝句也。故凡识诗词文赋者,未尝不知滕阁、黄鹤、岳阳三楼,思今天时地利,更应朝访。遂行。于正月廿五抵南昌,登滕王阁。
滕阁之赋也浩瀚矣,而翘楚者当属王子安之序。惟念子安作序时,阁正兴盛;而千载之后,屡经兴废,英姿何觅。立高阁之上,难觅青雀黄龙之影,而叹盈虚。又见有游人,电梯而上,见无以为乐者,遂与子安雕合影,漠然而去。曾经俊采星驰之地,物换星移;而今江自空流,阁中帝子知何。
即日,别赣江,抵长江,而临黄鹤楼。黄鹤楼亦毁已久,现楼系近年重建,大增其制,投民所好。仰高十七丈,行绕百余步,熙熙攘攘,门庭若市。登楼而观武汉三镇,亦宏亦伟,较之腾阁似有所胜。然却同不得古韵。夫欲喧嚣至此者,不必临黄鹤楼;读黄鹤诗词,不见多少喧嚣,亦不必临黄鹤楼。至于此,则亦言亦欢;而使心中之黄鹤独立。
越明日,辞武昌,至岳阳,而眺岳阳楼。夫三名楼,惟岳阳楼原貌不改。漫行而望,不似腾阁之空大,亦不似黄鹤楼之大空。璃瓦飞檐,碧而不腻,扬而不张。楼不高傲,不必喘而登之,却能揽洞庭之胜;阁不奢华,是故不招流连之客,得品其韵。然虽胜前二者,却惟旧时之韵而已。何觅范文正公之忧乐乎?何觅少陵野老之轩涕乎?无矣。在岳阳仅留一时辰,乃怅然而去。
夫古迹者,悲凉之物也,非虚则墟。然却无以至三名楼之甚。夫叶子游诸名山而得古人之山,游诸名水而得古人之水,游诸雄关而得古人之关,拜诸皇陵而得古人之名,尝坐阳关墟以品匈奴血,攀乾陵冢以观大唐盛,虽此不多得先人笔着,皆有所感,以作骚词。今思名楼文墨最甚,乘兴而来,以拜求迹,却皆随斯夫而去,无存一毫。今日楼阁,旧瓶新酒,明日黄花,不如退居书祠,遥想当年。悲夫!无怪世间事也柔弱,人也狡诈。以为而无功,桴浮于海者彰。
时已丑年三月十八。
鸣沙山月牙泉游记
Oct 12th
题按:探寻沙和水的和谐关系不一定要到海滩,还可以到敦煌。
7月27日下午五点,敦煌。一辆中等偏破的三路公交车懒洋洋地穿过市区,晃向市郊的小村子。车上只有三个人:司机、售票员和我。两面都是些矮小的平房,看起来像切得不甚整齐的豆腐块一样,而马路则在豆腐块与豆腐块之间绕来绕去。忽然,事先没有任何征兆,一条笔直的柏油路突然出现在汽车面前。我可以看到,这条柏油路就像风向标一样直直得指向连绵不断的黄色:鸣沙山。
从公交车终点站到鸣沙山景区大门有一段距离。小虫子在公路边大树的阴凉下鸣叫,似乎是要弥补掉沙山上死寂的不足,这倒也显得周围挺有味道的。那些一堆一堆的游客都坐在那些移动冰箱里快速来去,让我可以独享这一片静谧。
要记住绿树成荫的凉快感觉,因为进入景区大门以后,迎接你的是渗入皮肉的炙热。我穿过一片很小的戈壁,开始艰难地爬第一座沙丘。我觉得我似乎正在一架倾斜的跑步机上运动,努力了半天,咫尺之遥的丘脊似乎只是靠近了半步而已。沙丘在太阳的熏陶之下,正令人生厌地把热量大量转让给我。我想我的半层肉已经给烤熟了。我披了头巾、戴了墨镜,但墨镜并不能保证眼睛一定舒适。我还应该庆幸我带了眼药水。顺带一提,我到敦煌的第一天所干的一件妙事,就是问服务员多要了一个电热水壶,因为我喝水的速度比煮水的速度还要快。
我终于登上了丘脊。远处还有三位勇士沿着丘脊向顶峰前进,他们的身影在热浪的炙烤下显得模糊不清。眼前有一座古建筑的残垣断壁,大半已经被沙掩埋。三五百步开外,有一片栽种得整整齐齐的固沙林,它们后面就是大漠中的一汪清泉—— 月牙泉。我不假思索的往那边跑去,实际上是“边跑边滑”—— 因为我已经给晒得眼冒金星了。
沙漠中的一汪清泉,不可思议。但它现在就在我眼前。徒步鞋咯吱咯吱地踩着浸湿的沙子,四处是玩水的人们,但环绕着的却是死气沉沉的沙山。两种毫不相容的东西被大自然顽皮地拼在了一起。
天空中起了一些云,没有那么炎热了。于是我绕回到刚才的沙丘前,打算顺着刚才那三个人的足迹挑战顶峰。但爬着爬着,我奇怪的发现,丘脊上只有两个人的足迹。往前仔细一看,原来很远的前面有两个人在慢慢攀登,而刚才那三个人的足迹大概已被风沙抹去。我小心地踩着足迹前进,很快就赶上了那两个人,打了个招呼,原来是俩老外,还上了年纪了。老夫尚能聊发少年狂,我等少年又岂可落后?一鼓作气冲上顶峰,才发现这只不过是绵延不绝的沙山中最矮的一座。远处迭代的黄色上,有几个小黑点缓缓移动,看来那三位勇士还在继续攀登呢。
以古代文人雅士的习惯,登高望远以后自然是要流觞取水的。但瓶子里的水早已告罄,口干舌燥,既无流觞,也无取水。一阵热风吹来,刚踏下的脚印瞬间隐没,沙坡上的线条变幻无穷,迷惑着孤立山头的我。闭眼不见,远处却又传来阵阵驼铃。热的静寂比冷的静寂更诡异。
过了一会儿,老外也上来了,聊了一阵。他们是加拿大人,出门旅行6个月,到明年1月才回家。尽管爬了一座大沙山,老头老太说起话来依旧底气十足,让我暗暗钦佩。聊了一阵,云彩似有散开之势,便一起下山,免得在山顶被烤成肉干。尽情而奔,乘沙而驰,倒也爽快。
已而日近西山,尽兴而返,要了杯冰镇杏皮水。抿上一口,清凉一片。回头望望,鸣沙山在夕阳的余晖中金光闪闪,似乎也变得温柔可爱了。
G'day, mate! ——墨尔本漫记(上)
May 1st
2月17日,墨尔本,日落时分。一列浅蓝色的火车趁着日落的余晖缓缓开进这座澳洲第二大城市的视野里。老火车在新南威尔士州广袤的土地上已经卖力地奔跑了整整一天,现在很快就要开回窝里,显得十分兴奋。同样兴奋的还有火车上坐着的我,这座澳洲前首都、曾经的淘金胜地、世界著名海港,还有好些经典小说曾经极力描绘的城市,终于来到了我的面前。我透过车窗玻璃睁大眼睛注视着标示墨尔本市中心的高层建筑,手中的相机咔咔叫着,好像在提醒各位读者不应该忽视了它的存在。车轮和钢轨发出吱吱的声音,老火车慢慢地停在了墨尔本南十字火车站的1号站台。
[[Image:08-Australia/S129.JPG|550|墨尔本南十字车站日落时分]]
我跳到站台上,迎面扑来的是半个大白屁股—— 对不起,各位,我斟酌不出更好的名词—— 因为老外胖子居多,而裤子的设计又暂时太过潮流,加上墨尔本属地中海式气候,夏天非常炎热,最高可达40度,结果半个大白屁股便成为时常见到的风景。我也很遗憾,但这可能算是墨尔本给我的第一印象。
我在南十字车站里快步,兴奋变成了紧张,因为我马上要见到未曾谋面的老朋友Michael Mattiazzo了。说是老朋友,这是因为Michael是澳大利亚颇为有名的一位业余天文学家,在南澳天文协会长期担任要职,他对彗星研究最有兴趣,这点与我相仿,因此我们以前便有书信往来。由于家庭关系,Michael从阿德莱德调到维多利亚州的卡斯尔门(Castlemaine)担任一个医学实验室的主任。卡斯尔门是个只有7000人居住的小镇,位于墨尔本西北方119公里,墨尔本-本迪戈铁路经过此地。这是一个因淘金而建立起来的小镇,1851年9月,澳大利亚的淘金热正是从这里开始的。啊—— 扯远了。总的说来,这是我第一次与一个以英语为母语的老外会面,尽管我自觉英语不错,但紧张程度有甚高考。少顷,我在南十字车站的大门口见到了Michael。Michael今年已经39岁了,个头比我略高,旁边站着他的未婚妻Angela,他们夏天就要结婚了,随后到中国和蒙古去度蜜月。我们握手寒暄,看来我的英文还挺能让人满意—— 至少可以让我自己满意。Michael的汽车停在隔壁几条街,我们步行去停车的地方。“你今天刚来吧?我们开车带你在墨尔本转转,吃顿晚饭吧。”我点头表示同意。
开始也不知为何,Michael一开车来,英文的语速就变快了,我在脑袋里过了两次还是好象被海水浸泡了六个月一样一知半解,最后只好很不甘心地问:“Pardon?”(“能再说一次吗”—— 这个词我到澳大利亚就没说过几次!伟大的英语自信心也是建立在这个之上的)结果Michael笑了:“我在和Angela说话—— 和你说话的时候我会稍微讲慢一些的。”“噢,不好意思。”我吃了一个大黄连,这个糗的程度可是比反问Pardon还要强好多倍。打这以后凡是Michael的话我听不大懂的,就干脆装着没听到,当然和小两口子磨合了一阵之后,他们那快而飘忽的澳式英语我也渐渐能懂了,——这是后话。
[[Image:08-Australia/S116.JPG|550|Eureka塔及雅拉河南岸]]
因为Michael从来没有开车进过墨尔本,在七拐八拐的小道上一筹莫展,于是Angela一路上担当起了向导的角色,指引我们穿过墨尔本的大街小巷。当我们抵达雅拉河(Yarra River,一条横穿墨尔本的河流)南岸的时候,正值日落时分,落日的余晖正在墨尔本两座最高的建筑物—— 里亚托塔(Rialto Tower)和Eureka塔(直译“尤里卡”,但也有“我发现了”的意思—— 好象是从西班牙文转过来的)上栩栩生辉。“你想吃些啥—— 中餐?”Michael拖着Angela的手,他们的微笑就好象雅拉河的清风吹拂这座刚经过烈日炙烤的城市一样清新迷人。“哦呀,当然不了,我要吃澳式晚餐。大老远来到地球的南端,还要吃中餐,那不是很可笑吗?”我回答道。“这附近哪里有‘澳餐’吃啊?”Michael转过身去问Angela,看来我这个问题也把他难住了。“顺着南岸步道走呗,这里可吃的东西多呢。”Angela往前一指,我才注意到随着暮色的降临,雅拉河南岸的步道上街灯微亮,映照着街头的树木,给人的感觉很是幽静。小街上三三两两的情侣穿着简单挽手而行,又间或着街头卖艺人淡淡的琴声,我觉得我是要在这异国的氛围里融化了—— 假如不是北方低空一轮明月以及偶尔飘过的中文或者粤语的话。
雅拉河全长约242公里,流入巴斯海峡,该河原被居住在雅拉谷地区Kulin国的Wurundjeri族土著称为Birrarung河,但1835年勘查此地的菲利普港协会成员误将雅拉当成了这条河的名字。雅拉河畔的墨尔本也是在1835年建立的。1851年在卡斯尔门附近发现了金矿,使得这座城市在15年之内就发展成为澳大利亚最大和最重要的城市,并一度成为联邦首都。现在墨尔本共有381万人口(2008年),同时是澳大利亚的工业中心和交通枢纽。顺带一提,墨尔本的唐人街建立于1854年,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唐人街之一。
在南岸街头转悠了一阵之后,Michael找到了一家餐馆并向我拍胸脯保证这里能吃到原汁原味的“澳餐”。“你知道袋鼠肉是一道菜吗?”Michael笑道,同时示意我跟着他和Angela走进一间餐馆,“今天我请你吃袋鼠肉大餐吧。”“袋鼠肉也可以吃吗?”我大为吃惊。“这个当然的,袋鼠在澳洲是很常见的动物,常见到甚至成了一种害虫,因为它们糟踏庄稼、在公路上造成交通事故。”Michael解释说,“等下在到卡斯尔门的路上,我们就很可能会看到一些。”“他可不希望看见。”Angela插进话来,“在公路上的袋鼠很危险。”三人笑了一阵,各自在那个暗色调的幽静餐馆里坐下,Michael招来服务员,给三人各点了一份大餐。“啊,对了。听说袋鼠会拳击?”我想起前几天老爸对我的“告诫”,于是提问。“哈哈哈哈哈!”Michael爽朗的一阵大笑,好一阵子才说:“那是个笑话罢了。”
袋鼠肉很快就上来了,无非就是一小碟肉状物,撒上沙拉,配几条菜,味道介乎于很老的鸡的肉和烧得过火的牛肉之间。“还行吧?”Michael问。我点头称不错。“来杯啤酒吧?”Michael拿起一个大瓶子。“呃?你等下不是要开车吗?”我很惊奇。“噢,喝一些很淡的啤酒还是可以的。澳大利亚人的生活不能没有酒!所以我强烈建议你品尝一点。”Michael说,“只可惜这瓶酒是德国产的。”他又补充上一句。“我没有喝酒的习惯,不过中国有句话叫‘到什么山,唱什么歌’,我就喝两口吧。”我说道。于是我们三人碰了碰杯,把各自的酒一饮而尽。
[[Image:08-Australia/S104.JPG|550|我和Michael在他家门口合影]]
吃完袋鼠肉大餐已经晚上9点多了,于是我们就去卡斯尔门,墨尔本很快就被甩在身后。这是我在地球上至今到过的最南的地方,南半球的星空清静闪亮,南十字星座在头顶上熠熠生辉。遗憾的是一路上并没有看到袋鼠,“是因为我吃了袋鼠肉的缘故吗?”我调侃道。车行一个小时到了卡斯尔门,Michael突然把方向盘一打:“呐,你想看的东西。”原来是街道旁的一片草地上,两只袋鼠正在那里泰然自若的吃草,即便被明晃晃的车灯对准,也显得毫不担心的样子。我正要拿出相机大拍特拍,结果这两只袋鼠毫不客气地把身子一转,屁股朝着我们这些看客。“我万里迢迢来看你们,你们就这样对我?”我叫道。“它们只对吃得有兴趣。”Michael笑了。
Michael和Angela的房子在卡斯尔门镇的北面一点。同许多澳大利亚人的家一样,这也是一座简单的独立平房,有前后花园和车库。“你们的房子真漂亮,”我背着自己的大背包站在门口,打量着四周的布置,“——我需要换鞋吗?”“谢谢,”Michael礼貌的说,“不要客气,这儿不是中国。”于是我就不客气地进屋子了,不过没走几步却停住了,原来是Angela的猫咪Hedwig见到有访客也异常兴奋,索性往过道上一躺。“他很淘气,不要管他。”Angela挺无奈。我摸了摸猫咪的脑袋表示友好。之后Michael在花园里架起他的大双筒,给我展示南半球星空的瑰宝。
卡斯尔门的纬度和北京相仿,而高纬度的夏夜都是很短的。尽管这些天在新南威尔士州的土地上奔驰,睡眠甚少,但澳大利亚润人心脾的空气却抵消了我的疲劳。18日6点多钟我就起来了,才睡了5个多小时;这时天也已经大亮。这一天我要启程上墨尔本了。因为Michael要上班(其实是11点才要去上班,悠闲啊),所以Angela开车送我上火车站;我和这对准夫妇依依惜别,并约定8月合适的话在北京碰个面,于是就登上了从本迪戈开往墨尔本的火车。
[[Image:08-Australia/R105.jpg|550|我坐在从本迪戈开往墨尔本的火车上看风景,旁边是大背包]]
首登罗浮山游记
Jan 25th
罗浮者,南粤首岳也,富有奇峰怪石、飞瀑漓泉,蕴含高门古寺、鹤观名轩。叶子儿时尝夜宿山脚朱明洞,然此乃陈年往事也,而是时实属走马观花,未尝一睹罗浮飞云之风采也,从来为之抱憾;而且绝顶千米高峰,得览众山之小,亦乃叶子神游之所归,今得机会游罗浮山、登飞云顶。
叶子携友穗城东行二百里得长宁,北向远眺,十里之外有巨山拔地而起,雄赳赳立于平原之中,傲瞰天地,叶子赞曰:“此必罗浮山飞云顶是也!”——飞云顶,罗浮山至高也,海拔一千二百八十又二米。后视自言,然此罗浮山是也,至于飞云顶,则仍在彼山后后之后后耳。话说叶子一行搭车抵山脚,巳时已过,问山人何为通飞云顶之路,彼云“前路左行少顷可达山门”,以为上飞云顶事易,遂放豪言“抵飞云顶而午宴”,旋即开爬。
沿路绿茵鸟语,偶见松鼠一二,叶子心情舒畅,怎料午时已近,才抵海拔三百米之山门,遂再问山人,对曰:“抵飞云顶再一时辰多足矣。”又以为登顶事易。前行二百步,仰见一高峰如将倾之状,声势逼人,笑曰:“此飞云顶是也!一时辰当可抵达。”而后悔之。
过山门少顷,小石道绕山脊而行约半时辰,抵轮龙坪,海拔五五零米,已经午时。众人自觉肚内有声,然高程却行未过半,又见方才之高峰已在身后,前路通向远处另一更高之峰,遥且仰视,远不可及,自叹晦气,方且前行。少顷,路边有一铁牌:“往索道上站”,又查地图,才知路程未及三一,更是叹气连连,叶子自知轻敌,知趣收声,不复曰何时抵飞云顶午宴云耳;路边又一铁牌,近视之,“中国移动信号已覆盖”,众人才破涕为笑。
轮龙坪后,沿路更寂,仅闻鸟声啾啾,别无其它,便知古人诗云“鸟鸣山更幽”之意。叶子又思另一古诗云“空山不见人”,但亦不闻人语响,森森然周遭,虽身着三衫午时日晒如蒸,却不敢有所宽衣,唯恐寒气循径而入。路行一时辰,众人又疲又饥,只得循石而坐,面包裹腹,叶子操弄GPS,忽曰“此地海拔六五零米”,众人见高程方才一半,大馁,然自慰曰“前进一步,飞云顶近一步也”,起又前行,然则前行一尺,哀叹一声,走百步而喘气者三,狼狈之至也。
如此前行,又过一时辰余,路忽平且直,前右有一山,山顶坡缓草短,众人以为此飞云顶也,皆欢呼,遂大步前行,然山路却绕山而过,行一刻钟后抵一山庄,山庄后有一山,山下有一铁牌,上书“飞云顶登山道”。众人又以为此山飞云顶也,加速前行,然则路皆乱石,速行不易,又行一刻钟,绕过一山脊,才见二三里外有一平坦山峰,四周皆干枯草甸,顶有红旗,却如芝麻大小。众人已疲惫不堪,大馁叹曰:“原来飞云顶在此!”然行已至此,绝无不登顶而回头之念也。又半时辰,终于登飞云顶,揽罗浮绝胜也。
叶子俯瞰四周,别无其它,一路攀来所谬误之峰,皆以不见,仅有不足半人高之枯草随风摇摆,无鸟啾、无虫鸣,仅闻得红旗猎猎;无绿树、无紫嫣,更不见半点人烟,只见山体北麓百步开外一坍毁庙祠,四壁全无,荒凉景致,寒入人心。经三时辰跋涉登顶罗浮,本应一大快事,是时却觉忧从中来,不可断绝。夫古时三皇五帝,风流才子,或信手拈来,或辛苦耕耘,方居万人之上,再论其后,斯人所思,可比面对此时此景之所感耶?直瞰远处,渺渺乡烟,深巷瓦房,星罗棋布,此芸芸众生之所居也;由远而近,幽幽飞云,稀草疏林,奇峦怪石,此神仙高人之所在也。此之二者,取此舍彼?取彼舍此?惑矣。人欲抱终明月,傲然江湖,却不知高处之寒,孤寂之凉,悲夫。然则逝者如斯,盈虚如彼者也!所谓苏子之言:非吾所有而莫取,造物之宝藏而共适,今临高山而仰止,俯清泉而明目,如是而已。
时丁亥年十二月望日。
[[Image:Other/080125a.jpg|550|轮龙坪回望—— 我们是从湖那里爬上来的!]]
[[Image:Other/080125b.jpg|550|轮龙坪前望—— 即使走到双峰那里,路程也不过一半]]
[[Image:Other/080125c.jpg|550|日光下澈,影布石上]]
[[Image:Other/080125d.jpg|550|行进中]]
[[Image:Other/080125e.jpg|550|飞云顶仍在此山后之后]]
[[Image:Other/080125f.jpg|550|从上面那张照片的位置又走了40分钟左右…… 现在看到了吧?顶上插着大红旗的那座就是]]
[[Image:Other/080125g.jpg|550|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
车游阿里山札记
Jan 4th
[[Image:07-Taiwan/R346.jpg|550|我@阿里山乡]]
阿里山有三奇:森林、日出和云海。这一次造访阿里山,我并没有到“大众”式的阿里山森林公园游乐区里面去转一转,但这三奇却可以算是看到了百分之八十,这儿首先得感谢鄒族(高山族的一支)原住民杜大哥和大雄哥的带领。
阿里山森林的精妙在于它能集热带、温带、寒带林木的种种妙处于一身。就好比嘴馋的人如何吃糖也不厌,上帝同志也简单地把黄、绿、红简单地调了一下,往山上一搁,就能叫人流连忘返了。
[[Image:07-Taiwan/R367.jpg|550|阿里山公路,风起云涌]]
阿里山风景区与玉山风景区相邻。因为时间有限,我只能在一天的时间内来个走马观花。从塔塔加的2610米到阿里山的2150米,另有一群在此地定居的“在地人”,它们就好象乡下的摩托车一样飘忽不定。驾车的杜大哥(也是鄒族人,留着一头长发)在某条直路一踩刹车,示意我向右看,原来是台湾猴子们来欣赏我这个“对岸”来的无毛大猴子来了。传说玉山的野生猴子由于接受游客们的谆谆教导,已经进化到了晓得休息日与工作日的程度,选择休息日在公路上进行巡查工作。巡查的时候,虽然未必曾经得到大陆有关高人的指点,但却会三五只往公路上一站,拦截过往车辆进行“抢劫”,其水准完全可成为叉叉人士的翻版活教材。还好,今天我们出发得比较迟,遇上的这几位猴大哥可能已经用餐完毕,正在贯彻“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的方针,在公路边的护栏上漫步而行。
[[Image:07-Taiwan/R0129.JPG|550|斗胜战佛孙悟空转世?]]
高山族同胞们有一特点:特别爱家。杜大哥一再对我进行教育:“阿里山好玩的不多,也就是火车站和邮局比较有特色。”于是我在这两个地方“到此一游”以后就眼睁睁着看着“阿里山观光公路由此进”的牌子离我而去。仔细一想,可能高山族大哥对青山绿水早已不感冒了,自然会说“好玩的不多”。过了一阵,我才知道为什么杜大哥那么急匆匆了。
车绕过一个山脊,杜大哥把车一停,下车来点燃一根烟,手指了指某个方向说:“那边就是我家乡了。”我顺着看去,只看见一个大山坳里雾气迷蒙。不过出于礼貌,我还是说:“看见了—— 真漂亮!”于是杜大哥唱赞美诗一样地说:“家乡好啊!”——他们的家乡名叫特富野,在鄒语中意思是“山坳”。过了一阵,车绕过一个山脊,杜大哥又把车一停,“那边就是我家乡了—— 家乡好啊!”这样的赞美诗一路上重复了四五次。
[[Image:07-Taiwan/R0133.JPG|550|“那边就是我家乡了”]]
一开始听到说要去高山族部落,我脑海中浮现的就是波利尼西亚式的草屋,几乎浑身赤裸的土著,等等。不过看来这样想是对我们的高山族同胞大不敬了。除了对外联络道路比较崎岖以外,特富野就像一个小小的世外桃源,红色的斜顶小屋与栽种整齐的景观树交错而现,为了弥补在某些原本隐蔽方面的小小不足,公路旁边还恰到好处地放着几个完好的篮球架。杜大哥和大雄哥—— 他们都是天文台的工作人员—— 在此交班。比起杜大哥,大雄哥对家乡的热爱程度还更高了。他兴致勃勃地开车带我去看特富野的一些文化古迹—— 男子聚会所、聚会场(这个我倒是很有兴趣),特富野到达邦的崎岖步道(“我以前上学就天天走这个路,”他说),步道上的达邦吊桥(“这个护栏是新搞过了,”他好像吊桥老专家一样说,一边慢悠悠地在上面晃荡;我却看着脚下深达几十米的峡谷瑟瑟发抖,巴不得早点走回公路),咖啡园和茶园(“可惜今天时间不够,不然我可以带你去看我们制茶的过程!”我说了一些表示惋惜的话,心里倒为不必在这样的地方呆更多时间感到高兴),几个月前被地质灾害摧毁的巨大铁桥(这也让我挺感兴趣)。回鹿林还要开两个小时的山路,不过大雄哥却不会缺乏话题可讲。假设他这两个小时的巨幅演讲可以用几个字概括的话,那就是“家乡颂歌”。
[[Image:07-Taiwan/R0140.JPG|550|特富野一瞥]]
文到此处,大约会有读者提问,阿里山的森林、日出和云海看到百分之八十是怎么算出来的。来到阿里山虽然只逛了一天,不过根据大雄哥的话,“森林看到了百分之四十、日出看到了百分之四十、云海看到了百分之四十”,根据姆忒排耳公式,把没看到的百分之六十乘起来再被百分之一百减,不就可以得出百分之八十了吗?至于日出、云海,因并非车游阿里山公路之所见,为防语焉不详失礼于各位,且让我卖个关子,待另文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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